见顾绵绵点头,我忍不住去看红笙,她立刻摇头。
我也知道景熠不可能有这种吩咐,这消息必然不是金楼传出去的,只是突然对这两件事的关联产生了怀疑。
顾绵绵没有继续沿着这个问题,而是缓缓冷了脸:“你被接走,是因为……”
“一把袖弩,给我扎穿了。”我不瞒她。
“谁干的?”她目光凛冽。
“动手的人死了,背后的人——”我沉吟,“现在看,可能跟这次的事脱不了干系。”
顾绵绵眼神闪烁,咬字寒凉:“等这个人现身,我帮你杀了他。”
“好。”我大方同意。
顾绵绵情绪恢复了些,转头问红笙:“你被安在她身边,负担很重吧?”
红笙扬扬头:“属下能跟在夫人身边,日日都觉得荣耀。”
“那是自然,”顾绵绵撇撇嘴,打量我,“夫人……”
“当时你没护住她,罪过恐怕不小,没让你以死谢罪吗?”现出原形的顾绵绵冲着红笙不怀好意,见我瞪她也不肯收敛,“这次回去怎么交待呀?”
红笙哪里应对得了这等角色,此时看着我手臂上的伤,苦着脸快哭了。
“没事,”我一向不惯着,指着顾绵绵安抚红笙道,“已经进了逆水,这个算她的。”
“哦?”顾绵绵来了兴致,盯了红笙问,“算我什么?”
顾绵绵威慑人的时候与景熠和我都不同,她能让生动表情和眉开眼笑都散发出吓人的样子,红笙当即答得磕绊:“皇……主子说……”
“说我这个悬赏目标如今无力自保,到逆水来他不太放心,”我冲顾绵绵和陆兆元笑一笑,替红笙传达了景熠的吩咐,“烦请各位务必好好保护。”
他二人闻言都笑了,顾绵绵轻哼一声:“原话恐怕没有这么好听。”
“无力自保……”她咬字念着这个词,很快收了笑意,盯着我的伤处抬头,“那你还敢往这里来?”
“那不就是来寻死的么。”看着她一脸凶狠,我把她的话丢回去。
“几次三番设局算计,动静闹这么大,不就是逼我来么,我来了。”我慢慢的把来意说出来。
“既然来者不善,便不能善了。不管是唐家堡,还是宋家,以及背后的其他人,在南巡的时候生事,这笔帐得算。”
“但至于怎么算,”我抬眸看他们,肃然郑重,“要听我的。”
两人一愣,俱凝了表情。
顿一顿,我又敛了神色:“落影还没死呢,被挂上生死缉面子上过不去,来寻求逆水的庇佑啊,怎么?这就嫌弃我了?”
顾绵绵闻言瞪我,又眯了眼:“既然进了逆水的大门,谁想动你,得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耽搁一场,天已近黄昏。
去看萧漓的时候,顾绵绵告诉我,因着銮驾的可能降临,金陵这几日如疯了一般的在清人,游商过客、贩夫走卒全不放过。
那太守也算有些本事,经人搭上了唐家堡的话,不但请唐家堡出面将这一批闻讯而来的江湖人全妥善安置了,还派人来说项,将比试时间延后十日。
看顾绵绵的神情就知道,即使这等对我们大大有利的事,她也绝不会欣然点头,少不得讥讽对方一番,再不情不愿的应下。
当然,就算有了这十日,萧漓的伤也不容乐观。
萧漓是被人近距离以重手伤了心肺,随着还有不轻的外伤,好几天才勉强能开口说话,见了我满面释然:“你来了就好了!”
我听他气息差到这个份上,问顾绵绵:“是谁干的?”
“问他自己!”顾绵绵略带负气,“怎么问都不说,好几日了报仇无门。”
停一下,仿佛觉得不解气,又跟了句:“必然是个女人!”
我看萧漓,他则如没听见一般,反而挣扎着坐起来。
这一动作露出了他的伤处,腹部有厚厚的绷带,两只手臂同样位置亦是。这样的伤让我一怔,忍不住伸手去探他的脉。
萧漓很快发现我的内力全无,我也很快发现他伤得蹊跷,两人同时愣住。
不等萧漓开口,我转头看顾绵绵和陆兆元。
两人都是一脸了然,顾绵绵道:“要不是你说已经四年了,我还真敢猜是你干的。”
贴了近身,打横一剑如若无骨的自颈间划过,这招只要能使得出来,胜负便成定局。
因为不躲是死,若能勉力避开接下来便是反手奔胸腹去,这时怎么办?再躲,一记重手就等在胸口,你说不躲——
这就是你不得不躲的一招,交手之间,下意识的反应往往占了上风,就算明知不是杀招,谁又愿意身体被横向划开一道口子。
顾绵绵说得不假,倾城剑法里,这几乎是我最惯常用的制胜招。之前在内禁卫大牢外面误伤景熠的就这其中第二招,景熠说他没躲过去,并不全是玩笑。
伤萧漓的自然不会是我,他们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惊诧。我的惊诧却与他们不同。
因为我知道是谁。
“她现在已经用左手剑了吗?”我问萧漓。
萧漓怔,少顷僵硬点头。
“身手如何?”
“上佳……尚不如你,”萧漓的嗓音干涩,此时又犹豫着问,“你这是……”
顾绵绵发现端倪,在一旁叫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我不理她,跟着问:“萧漓,我来了好在哪里?你真愿意我去对阵她?”
他直直看我,眼里弥漫了淡淡的情绪,很快又不见:“她骗了我。”
“就知道你一个一个都会栽在女人手里!那还有什么可瞒的,到底是谁?咱们趁这几天赶紧去解决了。”
一旁的顾绵绵恨道,指了指我,“不然这分明就是逼她上场,到时候咱们怎么办?”
“绵绵,”我指指萧漓的伤,“你见过这样的伤吗?”
“当然,不就是你——”
“我是说,”我打断她,咬字追问,“你见过有谁受这样的伤吗?”
顾绵绵愣一下,扫一眼萧漓,没再说什么。
短剑制胜这三招,招招都是致命的。
说萧漓的伤眼熟,却绝对不是在活人身上眼熟。
萧漓内外伤俱全,俨然是第二三招都承下来,却还能活着靠在这里说话,如此看来,那第一招不见得是他躲过去了,而是对手担心伤了他性命,根本就没用。
“她下重手伤你,却不愿杀你,要我去,她就必须死,”我轻叹一口气,问萧漓,“你要她死吗?”
萧漓刚毅的脸上有着超乎寻常的冷硬,却无论如何不肯再开口。
我只得摇摇头:“到底是我累了你们。”
他这才皱眉道:“既进了逆水,又怎可说这种话!”
作为顾绵绵口中栽在女人手里的其中一个,陆兆元局促了一会儿,此时总算试探着问出口:“是唐家的人?”
我摇头:“百里家的。”
“百里家哪还有什么人……”顾绵绵略一思量,冲口而出,“那个养女?”
见自己所猜不假,她疑问不停:“当年那个小姑娘?追了你一阵的那个?年纪好像很小吧。”
我说:“七年了,不小了。”
“百里落是你杀的不假,却也是死于生死缉,他们百里家竟然会肯替唐家堡出手?这里面是什么缘由?”陆兆元不解。
“很久没听过这个人了,”顾绵绵不操心那些,却皱眉于此,“她怎么会倾城剑法?”
我笑笑,眼神散漫开去:“是我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