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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二十二章 若可如初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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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的八月,我风光无限的由十六人大轿抬进那道宫墙,背后是朝堂上权势滔天的容成家和江湖中让人望而生畏的倾城。

那时的我,是拥有显赫身家的容成锦,是拥有慑人声名的落影,风华绝代,富贵惊天。

我带着十年的梦想站到景熠身边,他一眼都不看我。

一年前,伴随着倾城的覆灭和两大家族的倒下,我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孩子,最后自己消失得惊天动地又无声无息。

醒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如今又是这样的时节。

夜半时分,四周静谧,看着进入视线的这道暗红宫墙,一路上被景熠牵着手的我忽然生了胆怯。

不知道这一步再迈进去,下一次会有怎样的结局。

我的迟疑让景熠握着我的手微微收紧:“怎么了?”

“我这样突然出现——”

略略迟疑,我仰头看他,“可以吗?”

无论是十几年前的弑君夺权,还是多年之后的弥天谋反,这些动辄动摇根基的大案,历朝历代都慎之又慎,景熠却一反谨慎端稳的常态,大肆牵连彻查,铁腕盛怒之下毫不留情。

一时间问罪问斩治罪发配的不在少数,丢官降职惨遭罢黜的更是多不胜数。

我的那一场坚持,他没有成全,也没有浪费。

两大家族中容成家遭铲除,薛家也只剩了一个空壳,多少事哗然天下,尽管我已经刻意远离,还是难免有所耳闻。

容成耀被问斩,容成骞死在了外放的路上,爹因着驸马的身份保了命,被要求迁离京城,后来连公主都随着一同离京。容成府上下,充军没奴,查抄家产。

一切之上,却唯独没有对皇后的处置。

既没有滔天的罪名供人落井下石的讨伐,也没有一纸废后诏书昭告天下。

甚至没有宫中一贯的遮掩手段,报一个死讯出来了事,只是悬而不决的,什么都没有。

收权回握,正是用人之际。

我不知道景熠当时为了什么要大肆牵连,也不知道他何以留一个硕大的纰漏在那里供人挞伐,但既然容成家已经彻底离开了朝野,这个时候如果当时处在漩涡中央的我突然出现——

会惹来多少非议,我清楚,他更不可能不知道。

闻言景熠略一滞。

很快转身扶了我的肩,声音坚定温和:“言言,一切有我,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

说着,他低头在我唇上印下一吻:“明白么?”

唇上的触感温暖真实。

我怔一怔,淡笑着点了头:“是,天塌下来,自有做皇帝的去操心。”

他也笑出来,指指远处的宫门问我:“那请问皇后,是想大摇大摆的从那走进去,还是咱们夫妻联手扮个刺客夜探乾阳宫?”

张张嘴,不可否认那夫妻二字让我骤然心动。

压下几乎涌上眼眶的感慨,我拉着景熠捡了往日里走惯了的通道,纵身进了宫墙。

皇宫哪是轻易可以进得去的。

特别是入了夜,上千内外禁卫全不是儿戏。

我仗着多年的经验,拉着景熠轻车熟路的东拐西绕,小心避开森严守卫,时辰身法分毫不差,很快无惊无险的进了内宫。

这是第一次与他一起走这段路。

我心里欢喜,忍不住扯着他的胳膊笑道:“我怎么觉得自己还是更适合做刺客呢。”

“是啊,”他配合着点头称是,“我也觉得你对这宫里的地形守卫比我还要熟悉些,亏得我还在这里头住了二十多年。”

“那是当然。”

我淡淡的,“你是皇上,就算被发现了谁还能拿你怎么样?我却不行,记得我第一次来的时候闹出那么大的风波,没有你早被抓了下狱了。”

“这宫里的值守规律和时辰每日都不一样,进出必须要走不同的方向,遇到什么节庆典仪还会加派人手,更是半点不能差错,比记那些武功招式还要复杂。”

他微微挑眉:“以前……你常来吗?”

别开眼,我环视着这一片内宫夜色,不远处的乾阳宫已经在目。

向前走了几步,我点头:“常来,每每到了这里折返,并不近前去。”

“其实以你的能力,便是近前去了,只要不自己现身出来,谁还能耐你何。”他跟在我身后。

“哪敢冒那个险!”我听了脱口道。

随即又垂了眼,轻轻摇头,“被你发现了可怎么办?”

“我接替阑珊第一天被领到你面前的时候,你不满意,我看得出来。那几年我很怕你不要我,话都不敢多说什么,更别说擅自进宫惹你恼。”

景熠从身后拥住我,低沉声音在耳畔:“言言。”

我笑笑,觉得自己现在说起那些过往太过矫情,便摆摆手:“其实也没什么,那守卫便是每日更换,也不是无迹可寻,每十来日便会重复,记下了就好,也就是每年才会彻底更——”

话至此突然停住。

我愣了一下,讷讷的:“我有一年没进来了,怎么——”

怎么会值守规律与之前完全相同。

慢慢转过头,我问景熠:“是你吩咐的?”

他没有应,顿了一下才道:“这么久了,一直盼你有一天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哪怕是拿把剑来杀我。”

“可是你却一直没有出现。我知道,你是真的伤了心,放弃了。”

扳开他的手,我转过身面对他。

“有一阵子,我很想你,故意露了行踪与人约战,结果也不见有府衙来抓我,倒引来了一堆仇家,只好狼狈跑了。”

我冲他笑笑:“景熠,你想我回来,却不让各州府抓我,是怕我会反抗吗?”

“不是,”他拉着我的手继续前行,说,“我是怕你不反抗,万一真被抓了,地方府衙护不住你。逆水在金陵重建,你不肯去,我只好自己出来找你。”

“可是我每次又不能出宫太久——”

拉住他,我抱了他的腰:“景熠,在宫里的那一年,比之前十年都要让我伤心难过,也比之前十年都要让我欢喜满足,无论如何,我没有悔过。你懂么?”

不等他说什么,我踮起脚送上自己的唇,告诉他我的甘之如饴,我的死心塌地。

做刺客的终极目标,自然是乾阳宫政元殿。

景熠拉着我进去的时候并未隐藏身形,直接推门而入,却没有引起任何惊呼慌乱。

反而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哎呦皇上您可回来了,您都不知道这几日——”

蔡安的叨念在看到我之后戛然而止。

呆了一呆,他开始结巴:“皇……皇后娘娘……”

这也罢了。

在我对他笑了笑之后,蔡安竟感慨得热泪盈眶:“哎呦皇后娘娘您可回来了,您都不知道这一年来皇上是怎么过的,他三天两日的往外头去,奴才瞒上瞒下又是怎么过的……”

我瞧着他把刚才说给景熠的话直接搬过来给我,声声哀怨,当即哭笑不得。

“行了,”景熠也是一般模样,睨蔡安一眼,打发着,“不赶紧的去料理,那么多废话!”

见蔡安连声应着去了,景熠到案前翻着积压的奏折。

重要的紧急的蔡安都给挑出来摆在明面上了,景熠顺手撩开来看,提笔勾划。

我知道他这一趟去金陵,来回少说也要六七日,无论是拿了什么样的借口给外头,对于一向勤勉的景熠来说,多日不露面肯定会引起朝堂的怀疑和微词,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摆平急务才能掩盖过去。

于是也不去扰他,就近坐了,盯着他看。

政事上的他一向严肃,以前我总觉得吓人,现在却发现同样令人贪恋。

让我看着都会不觉微笑。

一会儿,不知是在手里的折子上看到什么还是想到什么,他突然抬头来看我。

两人目光相接。

“怎么?”我也不掩饰,问,“莫不是折子里批判的是我?”

景熠一扬眉,手里折子一丢,又拾起一份:“怎么可能。”

“那就是皇上需要传召后宫?”

见他面上一僵,我笑着:“蔡安还没回来,要不要臣妾去外头叫个人进来?”

一句臣妾哄得他缓和下来,对我说:“你坐一会儿,我处理完这几个折子,送你过去。”

我闻言起身走到他面前,把他手里的笔拿下来:“我自己也认得路,倒是你,手臂上的伤才愈合,还是少用为妙。”

景熠没有与我争,手指敲了敲手里的奏折说:“沈霖的。”

我一讶:“他与你说事还要写折子?”

“他没在京,”景熠道,“北蒙老国王驾崩,那牧继位,沈霖去恭贺了。”

我愣住,心里一动,嘴上出口的是:“那沈霖报了什么?”

景熠看着我,一时没应。

意识到失言,我摇头:“朝政的事,我不问了。”

“没什么,”他亦摇头,“北蒙的继位典礼不若咱们的繁琐,已完成了,那牧要以国王的身份来访,择日启程。沈霖便等着与他同路回来,要在那边耽搁些日子。”

我不知道景熠与我说这些是不是妥当,也不好品评什么,只是想起一句:“北蒙不是属地,并列邻国,不是自古王不见王吗?”

“又不是没见过,倒也不用忌讳那些,北蒙内部并不安稳,现在跟咱们表达一个交好的局面对他而言有利无弊,”景熠给我解释,“他主动来是诚意,以后时机合适我也可以去。”

“哦。”我点头,对于这等事情我懂得不多,犹豫一下,没再多问。

“言言?”见我不吭声,景熠叫我。

“嗯?”我抬眼。

他看着我,目光温和:“你是想问那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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