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
也不解释,我当机立断对萧漓道:“你立刻带人南下去找唐桀他们,把人全都带走,不要声张,一切消息都走逆水自己的通道。”
“好,”萧漓有点意外,跟着问,“那你呢?”
我默然片刻,垂眼:“我还有别的事,暂时不能离开。”
萧漓顿了一下,眼中虽闪过诧异,却点头没有多说,只最后道:“要不要留几个人给你?”
我摇头,知道他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一定有所微词。我平日里不见踪迹也就罢了,现下出了事,唐桀亲自传信要我去,竟然还置之不理。
我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只可惜眼前有事的,不仅仅是倾城。
连夜回宫,心乱如麻。
如果城外的是官兵,只可能是容成耀的人,我怎么都想不到,他前一刻还表现得那么沉得住气,既没有激进夺权,也不见消极退守,怎么会突然就起了事!
容成家跟倾城到底有什么联系还未可知,逆水堂高手再多,现在并不能插手宫里的事,不如全部派去南方给唐桀,也算我在这个关头能为他做的了。
倾城大举南下,景熠西征遇袭,京城暗藏杀机。
尽管我已经隐约觉得事情蹊跷,也知道容成耀狼子野心,但这个时候,我满心满眼都被景熠那生死不明四个字堆满了,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想这三者之间的联系。
天微微亮,似明还暗,宫里在这个本该最宁静的时刻隐隐泛着浮躁。
各宫宫门紧闭,四处不见晨起的洒扫下人,却在一夜之间多了许多缁衣侍卫,分散在宫内各处虎视眈眈,并非内禁卫的人手,要无声无息的避开他们进坤仪宫还颇费了我一番周折。
我知道这就是要出事了。
容成耀已经明目张胆的抗旨不尊,狰狞外露。
御驾亲征,京城留守官兵不多,如果他三天前就已经集结了人手,那么与景熠的同一时间被伏击绝脱不了干系。
现在消息已然暴露,想来就是不打算再等了,也许很快就会进城。
薛家绝不会坐以待毙,而一旦碰撞,他们之间最先要争夺的会是什么?
匆匆换了衣服出来,坤仪宫门口,拦住我的是郭兆麟。
拦住我,却不说什么,我见状问他:“你现在是听命于谁的?”
这个粗壮孔武的指挥同知垂首:“卑职奉命保护皇后娘娘安全。”
我眯了眼睛。
这人看似耿直,心思倒是细腻,并不说听命于太后,也不表达效忠我的意思。
于是轻哼一声:“那傅鸿雁走之前有没有跟你说,叫你离我远一点。”
犹豫一下,他点头:“确有此一说,只是——”
正说着,远处忽有隐约骚乱声音,听着像是宫门方向,心里一动,容成耀预备的人还在城外,这会儿会是谁?
无暇求证,我冲着郭兆麟皱眉:“没那么多只是,你要么离我远一点,要么就跟我来,你要是还念着你的正主子,就该知道现在谁最需要你保护!”
他闻言目光闪烁一下,无声让开去路。
我再不多说,连忙带着水陌奔了广阳宫。
广阳宫里也是一片不安,唯一安枕的只有一岁半的景垣。自从去年中毒之后,这孩子一直嗜睡,太医束手无策,景熠也不见多么上心。
郭兆麟到底跟着我过来,有他在,进广阳宫并未多费口舌。
只是当我看着那个依旧睡得香甜的孩子,忍不住轻叹,身为皇长子,他早就注定将在这场权力拉锯战中处于漩涡中央。
不知此日以后,这小小的孩子是福是祸。
也不理那两个慌张的乳母,让水陌抱起孩子,刚要离开,就听喧闹临近。
院子里突然冲进了许多人,冲突打斗骤起。
来者凶猛。
门口不多的十几个内禁卫根本拦不住这些人,很快死伤了几个,眼看着已逼近我所在的正殿。
这时却见早先在宫里见过的缁衣侍卫来了不少,仿佛一下子冒出来般,一下子把打斗扩大了一大圈,一时间竟变成三方混战。
郭兆麟惊讶之下还算冷静,见状挥手示意内禁卫撤出,全数拦在正殿门前。
我盯着先冲进来的那些人,觉得衣着上十分熟悉,忽然一顿,问郭兆麟:“京禁卫?”
见他点头,我不禁暗自扼腕。
这一年来在宫里住惯了,竟忘了以前常在京城见过的这些人!
容成耀埋伏的人还在城外不假,但京禁卫是时刻在城内的,一道宫墙之隔,薛家早早弄了自己人进宫,容成耀又怎么可能坐等夜长梦多。
暗自咬牙,早知如此,我该回宫的时候就直接来把景垣带走。
广阳宫的院子还算宽敞,场面混乱,两边很快各有死伤。
显然这些进宫来的京禁卫俱是百里挑一的精英,无论从人数还是身手上都占优,那些缁衣侍卫虽然也不差,但时间久了依旧不敌,一一折损当场。
几个乳母下人见状四散逃窜,全都没能幸免,看来这群京禁卫得到的指令是不留活口。
终于到了两边禁卫对峙的时候。
京禁卫领头的那个认得郭兆麟,上前抱了抱拳:“郭同知,我等奉命来接皇长子,还请同知给个方便。”
郭兆麟冷哼一声,十分不屑:“京禁卫与内禁卫一般,直接听命于皇上,现下皇上远在边塞,敢问你是奉了谁的命?”
那人淡淡一笑:“郭同知何必明知故问,皇上在哪里现在谁也不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劝你还是不要耽误了兄弟们办差。”
郭兆麟脖子一扬:“呸!”
一言不合,打斗再起。
内禁卫中多数精英都被傅鸿雁带走了,余下的分了两边守在坤仪宫和广阳宫。
眼下广阳宫这边除了郭兆麟,并没什么太好的高手,虽也能折损对方一些,终究还是败下阵来,横七竖八的躺倒了一些,不出一刻,就只剩了郭兆麟孤身奋战。
郭兆麟的功夫到底还是不错的,掌剑同修,蛮中带巧,饶得伤了几处,依然毫不退缩,堵在大殿门口,那些京禁卫一时攻不进来,反而又伤了几个。
一边的水陌已经吓得说不出话,缩在我身边惊恐守望,她怀里的景垣早已醒来,倒是不哭不闹。
我看看她,叹口气,指着侧殿道:“到里面去,关上门,不叫你别出来。”
水陌怔怔点头,又踌躇:“那娘娘——”
我催促着:“快去。”
见她乖乖的进去了,我才上前两步,冲着还在浴血奋战的大汉悠然开口:“郭兆麟,你大势已去,何苦负隅顽抗呢?”
郭兆麟浑身一颤,突然一记猛招击退眼前的对手,回头怒道:“原来是你!”
那边又是一刀砍过来,郭兆麟一边抵挡,嘴里不停:“我早知道不能信你!”
“你们容成家谋权篡位,狼子野心已久,皇上真是看错了你!”
他这一分神说话,防御上难免露了破绽,一个不察,背上当即又是一道血口。
我看得直皱眉。
很快轻笑:“你醒悟得也不算晚,白白丧命实在可惜,不如束手就擒,本宫念你一片忠心,自会饶你不死。”
对方那个领头的闻言顺水推舟:“皇后娘娘所言甚是,郭同知还是想清楚了的好。”
此时的我又往前凑了一步,作势去问那人:“伯父可进宫了?外头的人都进城了吗?”
“首辅大人尚未进宫,卑职等是来接娘娘和皇长子的。”
那人没料到我会问起城外的人,愣一下还是答了,“待咱们安全出了宫,守军自会进城。”
我淡笑不语,那就是说还没进城。
容成耀突然起事,我完全不知情,爹和公主没有给过我只言片语,也不知道他们目前处于什么境况。我相信容成耀绝没有吩咐这些人接我,不过应该也不至于要我的命。
所以眼前这人还算精明,顺势把我添了进去,还忙着提醒我:“娘娘退得远些,小心刀剑无眼。”
等得就是他这句。
郭兆麟总算醒悟,突然后撤,一把把我拉退到大殿中央,将剑架在我的颈上,暴喝:“谁都别动!”
京禁卫那些人呼啦啦的全都跟了进来,虽然并不真的有保护我的命令,但皇长子还没到手,倒也一时无人轻举妄动。
数了数,除去刚才混战中死伤的,郭兆麟又干掉了不少,站着的还剩十一个人。
忍不住叹口气,我对郭兆麟揶揄:“你知道把剑架在我脖子上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吗?”
郭兆麟伤得也不算轻了,此时一脸狂怒:“你——”
没等他的话出口,我已经抬手夺了他的剑,极快的速度蹿掠过去,旋身间手起剑落,转瞬已解决掉最靠近门口的两人。
刻意从门口下手,是要防止有人趁乱逃走。
这件事里,景熠不在,倾城不在,皇宫里孤身一人的我是皇后,不能是落影。
打定了主意,不需要讲江湖道义,也不必言明身份理由,毫不停顿,出手就是最厉害的杀招。
今天这些人,一个都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