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响，小K提起早就收拾好的挎包，风一般冲出门外。
顾晏清淡定地喝了口茶，见怪不怪。
“别忘了打卡。”她提醒。
“对对对！谢了顾医生。”小K刚走出两步，折返回来，尴尬地挠挠头，“明早给你带糍饭团。”
没等顾晏清回复，小K又没了人影。
顾晏清自觉是个好领导，毕竟她永远比小K下班晚，从来没让对方加过班。
门被轻轻叩响三声。
顾晏清闻声看去，小雅正笑眯眯地站在门口，散发出十六岁女孩独有的朝气，单肩斜挎一个藕粉色的双肩包。
“医生老师。”小雅叫得格外甜。
“怎么了？”顾晏清放下茶杯，看向她。
“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呀？”小雅挥了挥手腕上的电子手表，“我请。”
“这么阔气？”顾晏清十分配合地哇了一声。
“那当然。”小雅得意地哼哼两声。
顾晏清合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玩笑道：“这算不算贿赂老师？”
小雅睁大眼：“我又没犯错，怎么……怎么算贿赂呢？”
她明明只是想更了解姐姐喜欢的人而已。
“可是学校有规定，老师不能收取任何来自学生本人或家长的礼物……”顾晏清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同样挥了挥她腕上那块百达翡丽，“所以这顿医生老师请你，好不好？”
“那，那也行。”小雅点点头。
沈老师似乎也说过这句话，她家里人送去的礼物红包全被退了回去。
可隔壁班的李老师就会收礼物，只不过是私下偷偷收，她碰巧听朋友说起过。
“先坐会儿吧。”顾晏清浅笑着看了眼小雅，随后开始整理挎包。
小雅蹦蹦跳跳地坐到小K位子上，看样子一点也不拘束。
“你和你姐姐有点不一样。”顾晏清见状笑意更甚。
“那当然，姐姐可比我好看多了！”小雅鼻子翘得老高。
“不是这方面，小雅也很漂亮。”顾晏清摇摇头，“只是你姐姐特别容易害羞。”
顾晏清想起她刚认识秦宛州的时候，没说几句对方就开始脸红，直到话说完了红霞也始终不褪。
“和喜欢的人说话肯定会害羞的。”小雅少年老成地双臂抱胸，侃侃而谈，“医生老师，你还是不懂女人心啊。”
顾晏清抽抽嘴角。
“哈哈哈，晏清姐，我没听错吧——”
随着一道响亮的开门声，沈若岚略带嘲讽的笑声也皆数传来。
“小雅说得对，医生老师不懂女人心。”沈若岚关上门，幸灾乐祸地附和。
从小到大只有顾晏清让她吃瘪的份，如今班上第一名倒是替她报仇了，沈若岚一时止不住笑。
“我自己就是女人，怎么可能不懂女人心？”顾晏清只想赶紧堵住沈若岚的嘴。
她确实也不懂自己的心。
“这我就不知道了。”沈若岚别过头，言语仍旧调笑，“我前面站在门外刚好听到这一句，至于你们怎么聊到这个话题的……”
沈若岚看向小雅，对方也笑盈盈地看着她。
“医生老师是我姐姐喜欢的人。”小雅一句比一句实诚，“刚刚我们在聊姐姐害羞的话题。”
沈若岚：“……”
顾晏清：“……”
什么叫做姐姐害羞的话题？
有歧义啊喂。
“晏清姐，你就和孩子聊这个？”沈若岚僵硬地将头转向顾晏清，满眼不可置信。
很难想象这是老古板顾晏清会做的事。
“不是你想的那样。”顾晏清捂脸，“把你肮脏的思想收一收……”
两人僵持时，小雅则在一旁笑得人畜无害。
……
顾晏清刚拿回驾照，计划开车带沈若岚和小雅去商场里找家高档餐厅。
她一上车便戴上口罩。
“医生老师，你戴口罩干嘛？”小雅疑惑。
“你医生老师现在是公众人物。”沈若岚抢先一步解释，“简单来说就是火了。”
小雅长长地“哦”了一声。
“小雅，你父母手机号多少，让沈老师给她们打个电话。”顾晏清懒得看沈若岚，对方简直没个正形，宛如在田里胡乱蹦跶的猹。
“不用，我爸妈不怎么管我的。”小雅摆摆手。
“还是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顾晏清语气严肃几分。
小雅嘟着嘴给沈若岚报了串号码。
“喂？”
“您好，我是于雅同学的班主任，听说您今晚有事要忙，可以的话，我能不能带小雅去吃个饭，七点前送她回家？”
“嗯，嗯，好的，再见。”
沈若岚没说几次就挂了电话，后半程一直在应答。
“怎么说？”顾晏清看向车内后视镜，沈若岚的表情不是很好。
沈若岚先是瞄了眼小雅，随后偷偷摸摸地凑到顾晏清耳朵旁边，声音极轻。
“小雅爸爸接的电话，说无所谓，他们不管的，只要成绩不落下就好……”沈若岚说着说着开始叹气。
顾晏清眼神黯了黯，沉默着开车。
“没事的老师，我爸妈他们不管我的，我都习惯了。”小雅笑得灿烂。
沈若岚一时低头不语，急于酝酿措辞。
小雅真的很聪明，聪明到能猜出她父母说了些什么。
可惜聪明的人更容易痛苦。
“我爸妈也不管我。”
沈若岚一脸错愕地抬头望向说话的顾晏清。
“我们组个饭搭子怎么样？”顾晏清温和地笑了两声，“以后你陪我吃饭。”
“这……”小雅愣了愣，“医生老师，可我不能一直花你的钱吃饭。”
“这样，你每个月给我三百元，这是你的‘餐费’，以后周中每天晚上我们一起找地方吃饭，算我们各花各的。”顾晏清出了个主意。
“好呀。”小雅立马同意。
沈若岚咽口水。
顾晏清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了？
这个计划无疑要浪费她每晚近三小时的实验时间。
“我正愁没人陪我吃饭呢。”顾晏清又补了句，一手无奈地在空中甩了甩。
她的演技不太好，做到这样已是极限。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没一会就到了商场，顾晏清选了顶楼的一家日料。
这家店她来过几次，菜式多样，摆盘细致，甜品也多，小孩应该会比较喜欢。
“你看看想吃什么，先点。”顾晏清落座后示意服务员先把菜单给小雅。
“好。”小雅也不推脱，立马好奇地页页翻看。
“晏清姐，不管什么原因，我们不能收学生钱。”沈若岚贴到顾晏清耳边，眉紧皱，“万一被人知道投诉到教育局……”
“放心，那些钱我会作为‘额外奖学金’返还给她。”顾晏清吹了吹茶。
太烫，入不了口。
沈若岚一愣，随即便知道自己多虑了，坐回原位。
论心思缜密，她比顾晏清还差了一大截。
三人点好菜，以话最多的小雅为首展开话题，沈若岚和她聊得不亦乐乎。
“林老师出的压轴题太难了，我上次差点没解出来。”小雅委屈告状。
“好他个老林，居然敢出这么难的题，看我明天不对他严加拷问！”沈若岚配合地做了个打屁股的姿势。
不得不说，有点像过家家，顾晏清挑眉。
“医生老师，你和我姐姐怎么样呀？”小雅聊高兴了，又开始纠缠起顾晏清。
“我们很好。”顾晏清仍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小雅她们在一起的事，毕竟十六岁的孩子，还不具备完全明辨是非的主观判断能力，她得对小雅负责。
“我已经好久没见到姐姐了。”小雅垂下头，似乎很难过。
“宛州最近在拍戏，忙完就会回来的。”顾晏清安慰她。
“宛州……”沈若岚细细品味着顾晏清对秦宛州的称呼。
之前还一口一个秦小姐，现在已经可以直呼其名了？
“可是姐姐还要拍多久呢？”
“应该……还要很久。”
顾晏清对剧组拍摄时长并不了解，但按照唐之理那微妙的配合度，肯定不会太快。
小雅肉眼可见地泄气。
“这样，你表现好的话，下周末我带你去苏州找她。”顾晏清退了一步。
小雅猛地抬起头猛点，眼睛特别亮。
“晏清姐，我感觉小雅在套你……”沈若岚眯起眼，摸摸下巴，“你觉得呢？”
“套就套吧，孩子聪明。”顾晏清叹口气。
秦宛州的妹妹迟早也会成为她的妹妹，宠着点也不是坏事。
“医生老师，我其实今天找你吃饭是还有别的话想和你说。”小雅笑着挠挠头。
“你说。”顾晏清看向她。
“我有个同学叫王烨，我今天体育课的时候看见他，看见……”小雅有些支支吾吾，仿佛没有勇气往下说。
“王烨？那孩子成绩也很好。”沈若岚肯定地点了点头，望向顾晏清，“只比小雅差一点，一直都是年级第二名。”
“他怎么了？”顾晏清紧盯着小雅的眼睛，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看得出小雅在害怕。
她在怕什么？
“我看到……他身上有伤。”小雅声线有些颤抖。
“在哪儿？”顾晏清拧眉。
“胳膊上面，还有左边大腿，当时他躲在角落里不知道干嘛，我想问问他需不需要帮忙，就看到他在擦他身上渗出来的血……”小雅声音越说越轻，“那些伤看着不深，但特别密，有的淡有的深，好像、好像是被鞭子抽的。”
“你让他来找我了吗？”
“是的，体育课下课我就让他来找你了，但他没去……”
顾晏清沉吟一声，陷入沉思。
“晏清姐，明天你帮他换个药，我也去和班里沟通一下。”沈若岚咬牙，“居然有人在我班里欺负同学？”
“不……”顾晏清抬头，指尖在桌上轻敲。
“伤口位置不对，你先别在班里找，我明天和他谈谈。”
“位置不对？”沈若岚疑声。
“这两个受伤位置极为隐蔽，加上伤痕深浅不一，证明是多次作案，并且施暴者很有经验，以我的判断……”顾晏清停下了敲击桌面的手指，“可能和家长有关。”
“总之，先别怀疑其他学生，容易给他们留下精神创伤，一切等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