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齐冉发现楚艺鹭还坐在座位上发呆，她的水杯也在原来的位置上没有移动分毫。
走近之后，她的脸色依旧苍白。
楚艺鹭好像放空了自己一样，注视着教室外。
顺着楚艺鹭的视线向外看，细雪顺着风飘落，让人眼花缭乱。
教学楼中的空地仿佛形成一个狭间，风穿过连廊而过，在空地间形成自然地回旋。
风的呜呜声在耳边。
“在想什么？”
“没什么，雪好像下大了。”
楚艺鹭猛地站起来，然后一个恍惚又坐了回去。
“早上没吃早饭。”
这句话不是问题，楚艺鹭将头歪向了另一边，有些心虚，“我去你家，明早还要回去换衣服。”
“穿我的。”齐冉没有犹豫，“之前买过几件长款的。”
带着惊讶的目光，楚艺鹭回过头来，看到了齐冉手上的两张假条，“你怎么也请假了，你们班应该还有事情需要你，学生会也是。”
“没有，那些事情不是没了我不行，但你没了我不行，我怕你自己骑车半路就摔了。”
有这个可能吗？楚艺鹭挑眉询问，得到了齐冉怀疑的眼神。
行吧……楚艺鹭选择了放弃最后的挣扎，留了张纸条给杨远远，让她帮自己整理一下新书。
在离开时，齐冉总想扶着点楚艺鹭一点，但又觉得只是发烧的话这么扶着是不是怪怪的，所以改成了挽住楚艺鹭的手臂。
天气变得突然，在早上出门的时候谁也没料到会下雪，好在齐冉会习惯性地在包里放一把伞。
两人并肩走在风雪之中，高二楼距离学校大门真的很远，几乎在学校的正中间。
“你家离学校很近？”
“走路五分钟。”
……就在学校对面的小区啊。
“我记得你家不是在浅章那边吗？”
“在我上高中之后就搬到这里了。”齐冉心里生了些捉弄的想法，勾起嘴角，“楚老板……你一点也不关注我……”
楚艺鹭一愣，她确实没有像以前那样经常去找齐冉，尤其在齐冉初中跟着父母去外地之后。
如果不是升高中之前的那个假期，齐冉依照着记忆找到她家，或许她与齐冉从那时就会变成陌路人。
“对不起……”
齐冉愣住了。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楚艺鹭话语中的失落，然而她一时之间却找不到任何恰当的安慰之词。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楚艺鹭这里，她永远听不得“谢谢”和“对不起”。
这种情况也不是从她与楚艺鹭刚刚认识的时候就开始的。
然而这是第一回，她找不到话跟楚艺鹭说。
两人无言，慢慢走向齐冉的家。
齐冉的家在学校对面小区靠近大门的位置，附近就是小区的绿化设施与巨大的人工湖。
“这里的环境还挺好。”
楚艺鹭跟在齐冉的身后，小区公园所布设的林间小道并不支持两个人并排通过。
地面湿滑，鹅卵石铺设的道路迫使她加倍小心地走，不知道有没有业主提过建议，这条小路边就是湖，下雨天或下雪天走在路上有失足落水的风险。
“肯定没有半山别墅那边好啊。”
齐冉低着头，将脸埋入自己的羽绒外套，每呼出一口气，眼镜上便升起一片雾气，她的脚在地上蹭蹭，将路中的冰扫到一边。
走到一处林荫开阔处，齐冉停下了脚步，示意楚艺鹭向左看。
白雪覆盖住已经结冰的湖面，这一片小小的空窗向外，几乎囊括住整个湖景，仿佛取景框一般，湖中有木亭，木制栈道在三分之一处链接着湖的两边，做出高低错落的景致，若春汛到来，湖面的冰化开，便是一副有湖有流水，有山有雅致的中式园林。
“我爸买房子的时候可能就是看到了这个场景才买的这套。”
楚艺鹭疑惑，齐冉说完后指着正对这处空窗的那栋楼房，“这栋一楼，我家。”
“路标很明显吧楚老板，以后常来昂。”说着，拉住楚艺鹭的手往家走。
齐冉的家跟她本人的差距挺大，红木家具上甚至铺了一层防尘布，仿佛是老两辈的家中长辈装修的一样，玄关处做了隔断，顺着隔断的方向挂了几幅画，皆为大片留白且不题诗的山水画。
不过其中有一幅的笔触跟其他几幅不太一样，显得极为稚嫩。
“要换鞋吗？”
“不用，鞋脱了放鞋柜里直接进去就行，有地暖。”
得了准许，楚艺鹭照做之后走近那幅不太一样的画，上面写了一句诗“轻舟泛月寻溪转，疑是山阴雪后来”，只是“来”字好像写飘了点……以及，诗占据这张宣纸的正中，猜想这诗原本应该是这张宣纸的用处才是。
可诗句旁又不知为何画了艘小舟，远边是成片延绵的山，框定住诗，也框定住小舟。
楚艺鹭的目光落在这张画的右下角，果然是个熟悉的名字。
齐冉。
身后传来走路声，齐冉见楚艺鹭一直盯着自己小时候画的画看，难免有些羞涩。
“怎么一直在看这个？”
“没见过你画画。”楚艺鹭回想起齐冉之前的假期作业，去年暑假画的游山玩水被学校放进了宣传栏里面，听说后来还在市里拿了奖，“之前学过？”
“画这张的时候没学过，书法老师让我写字，一个不留神没看着我，我就画了个小舟上去。”
“那旁边的山？”
“后来加上去的。”齐冉回想着当时的情景，有些好笑，“我妈没理老师，干脆让我接着画，所以就有了山。”
“确实很久没见你写过毛笔字了。”
“嗯……因为后来书法考级过了之后，我爸问我要不要学画画，本来想学国画的，但最后还是选择了素描。”
可是楚艺鹭回想那幅游山玩水，好像是水墨画中带着点动漫风，倒是没见到素描的影子。
“叔叔挺支持你的选择的。”
齐冉笑而不语，只是点点头。
“有想过以后干什么吗？”
这句话，楚艺鹭很早以前就想问齐冉了，她依稀认为齐冉一定找到了以后的目标，所以她想跟着齐冉的目标安排自己的未来，这个想法在她刚刚意识到自己对齐冉异样的情感时就出现了。
“我想学地理来着，像徐霞客一样走遍山河，然后把自己的见闻写成书。”
可能想学国画也是因为这方面的原因，齐冉在内心感叹道，又反问楚艺鹭，“你以后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
“想学物理。”
“一辈子奉献给学术？”
摇了摇头，“半辈子。”
“为什么是半辈子？”
楚艺鹭抿起唇，目光瞥向另一边，纠结该不该说实话。
“因为还有半辈子要给喜欢的人。”
这个答案让齐冉有些意外，她的意外来自于对楚艺鹭这个人的了解，更是因为如果楚艺鹭没有喜欢的人，此刻的她是不会说出这句话的。
“真不像你会做的事。”
“为什么？”楚艺鹭疑惑地问。
两人间相隔的不远距离随着齐冉的进一步而紧密连接起来，楚艺鹭转头便看见齐冉直视自己的目光，她的嘴角噙着笑。
“天外谪仙人，不动凡心。”
这是学校论坛上的人对楚艺鹭的评价。
楚艺鹭撇了撇嘴，有些不满，“你也这么认为？”
“不啊。”
“那为什么说不像是我会做的事情？”
齐冉没再回复这句话，将话题转向了另一个事情，“中午吃什么？泡面吃吗？”
泡……面……？
齐冉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走向厨房。
少女跟上了另一位少女的步伐，靠在厨房的门框上，低头看着齐冉翻箱倒柜地找方便面，还是忍不住出声。
“要不我们出去买菜，然后我做给你吃。”
“不行，你是病号，相信我的厨艺。”
不相信。
曾经，齐冉有向她申请跟着自己学做饭，可是那一锅碳实在让人印象深刻，楚艺鹭几乎想连着锅一起扔出去。
之后过了很久齐冉再次提议她做饭的时候，选择了煮方便面，然而那一锅面……刚端上桌，面汤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仅仅剩下一坨咸到发齁的面。
不要让齐冉尝试做饭，楚艺鹭认为齐冉各项技能都点满了，她似乎什么都会，但是就是不会做饭。
怎么学都不会。
少女仍想说些什么，就被执意想当一日大厨的那位推出了厨房，“去坐着，木头家具坐着不舒服就去我房间坐着，正对面那间。”
但愿锅没事……但愿面没事……但愿人没事……
楚艺鹭默默在心里完成了这三项祈祷，才离开了厨房范围。
她到底会喜欢谁啊？
何奕？
不能是何奕吧……为什么呢？
难不成真跟那篇帖子说的一样，她因为喜欢何奕才跟我断了在学校的往来？
她是这样的人吗？
肯定不是这样的人啊……
还有别人吗？那天看电影还遇到了谁……啧，不认识啊，是那几个中间的一个？
魏慴也有可能……
啧，有机会问问杨远远知不知道。
不行，她跟杨远远也没那么熟，怎么去直接问杨远远这么隐私的问题。
那让腾知墨帮自己观察一下？
齐冉的手撑在厨房餐台上，陷入了长久的思考，她真的想不出来楚艺鹭会有什么其他的原因才说出那番话。
她应该不是一个会对感情产生依赖的人。
那到底是什么人能让这样一个人产生与另一个相伴终生的想法啊？！
齐冉还在纠结这件事，从听到楚艺鹭的那句话就开始纠结。
终于她还是拿出了手机给腾知墨发信息。
QR：知知，你在吗？
另一边的腾知墨与杨远远还在打扫班级的包干区，听到手机铃声的腾知墨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疑惑谁会这个时候给自己发信息。
啊，是齐冉。
橘子：在的在的，怎么了？
QR：你能不能帮我观察一下楚艺鹭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QR：不要让她知道，最好帮我问问杨远远。
啊？
“看啥呢知知宝贝。”
杨远远从腾知墨这张灵动的脸上读出了很多，震惊、疑惑、不可思议，还有……兴奋？
腾知墨将自己的手机举到杨远远的面前，将上面的内容展示出来。
然后，杨远远的表情就跟腾知墨差不多了。
杨远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