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很痛吗？”

楚艺鹭摇了摇头，对比疼痛，她现在更多感觉到痒，涂抹红花油之后，瘀青处火辣辣的，只是这感觉同样让人感觉到不适，仿佛聚集了整个部落的行军蚁，因为未知的原因，或许是地磁紊乱，在那小小的地方不断打圈。

而穿堂而过的风路过楚艺鹭的袖口后又争先恐后地钻进去，这凉意自手心传到肘部。

齐冉蹙眉不语，伸手去拿楚艺鹭手中的药瓶，她几乎是瞬间松开了手。

楚艺鹭知道齐冉下一步想干什么，但她无动于衷。

“把袖子撸起来。”迫不得已，齐冉叹气道。

楚艺鹭又摇了摇头，这些淤青在她手臂上还挺吓人的，那三个人明显是铆足了劲动手的。

时间就这么流逝，齐冉并不清楚楚艺鹭到底伤在了什么地方，也不敢贸然上手，她怕触碰到楚艺鹭身上的伤。

终于，齐冉先败下阵来。

“楚老板，我还有三十分钟就上台演讲了，稿子还没顺呢，求求你了……”

齐冉似乎很擅长在楚艺鹭面前示弱，因为这一招真的很好用，比如现在。

手臂上的伤确实很严重，在楚艺鹭冷白的肤色上尤为惊心，不过这大多是因为楚艺鹭本人的体质问题，哪怕轻微磕碰也会产生瘀青。

“我猜你身上也有。”

齐冉的语气中有着不容否认的意思，好似赌气一般，倒出一些红花油在手心，猛搓搓手将这些药油搓热了才按上楚艺鹭的手臂。

“一看就是刚才没好好处理，你看看这就涂了层表面，淤血都没按开。”边说着，边轻轻加重手中的力道。

这疼痛好像让人上瘾一般，不会让人难以接受，又奇迹般地止住了原本的痒意。

行政楼的楼内暖气供应充足，可德育处就在行政楼大门边，敞开的门让寒风一刻不停地灌进两人间的狭小空间，才搓热的手就因为这寒风席卷而过，重新恢复冰凉。

齐冉的指尖仿佛没有温度一般，却又足够炽热……仅对楚艺鹭而言。

她半靠在墙边，任由齐冉对自己施为，她分明应该感觉到冷，可是这燥热几乎一刻不停地围绕在她的身边，除了那处已经涂上红花油又暴露在寒风之中的地方，她想着此时此刻的自己是不是看上去很糟糕，比如红的有些过分的耳垂。

直到现在，楚艺鹭才敢直视齐冉，在行政楼内不会冷，所以她就穿着秋季校服陪着她站在风口这么久。

刚刚就应该往里面走几步……楚艺鹭这样想着，目光向上，果然看见了齐冉被冻得通红的耳朵，以及泛着荧粉的鼻尖。

这里太冷了。

齐冉的手也比刚才更冷。

楚艺鹭按住齐冉的手，示意她不用继续了。

她将自己的校服外套披在齐冉的身上，又握住齐冉的手一起揣进衣服口袋里，紧紧握住。

只能感觉到手心仿佛攥了一块冰，不过没关系，冰很快就会融化的。

被搁置在窗台上的药瓶进入了楚艺鹭的另一个口袋。

她们一起走在前往大礼堂的路上，齐冉方才一直没有机会问，但现在身边已经没有外人了，她觉得自己大概有这个资格询问楚艺鹭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到底是怎么跟那三个牵扯起来的？”

楚艺鹭好似抓到了齐冉言语之中的关键点，“你认识他们？”

“肯定认识啊，学生会管纪律的应该都认识他们几个。”

“他们很出名？”

“何止出名啊，听说入学都是托关系的，上学期还因为霸凌别人受过处分。”齐冉并未发觉话题的方向被楚艺鹭悄悄带偏，“可能你们班确实不太关注校内的事情，晨会批评很多次了，公告栏也放过很多次他们的处罚通告。”

嗯……回班之后去盥洗室洗洗手，打他们感觉有点脏了自己的手。

两人并肩走着，一点也不着急，直到看见两个人影在远处上演追逐战。

杨远远刚才就感觉到有什么鬼东西在跟着自己，都说学校怨气重，开学当天的怨气更是重中之重，不会自己年纪轻轻事业刚刚起步，美好人生刚刚开始就要在开学当天抓马地死去吗！不！——

“杨小歪！杨远远！停……停下！跑什么跑啊！”

声音有点耳熟，难道班主任也会因为开学怨念过深从而化作怨灵出现在礼堂外面抓大会开始还没回到大礼堂的学生吧……应该不会吧……

杨远远一个急刹车回头，果然看到一身大褂胡子拉碴略有些凌乱的中年男性半死不活地撑在垃圾桶上，这么落魄了还不忘打开他的折扇给自己营造一副清高模样。

如果忽略他打战的腿的话。

“老班，你跟鬼一样，真的。”

班辙也许久没运动了，新年还长胖不少，刚刚又跟着杨远远在一楼绕了一大圈，命都跑没了半条。

手撑在垃圾桶上半天才缓过来，一秒切换状态，扇子一合，跟地下接头一样，拉着杨远远就近找墙角蹲下。

“我刚刚点名没点到你俩，他们说在门口打架的真是你们啊。”

杨远远有些心虚地往旁边挪了一步，班辙也跟着挪了过去，“别跑啊，有胆做没胆认？”

班辙从垃圾桶旁探出头，左望右望没瞧见楚艺鹭的身影，扭头接着问道，“我学委呢？总不能真被胖子扣那了吧。”

高二理A（1）班班主任喊德育处主任胖子全校皆知，甚至变成了学生们私下里喊德育处主任的代称，不过杨远远现在目测情况来看，班辙的体型快赶上德育处主任了。

不过，楚艺鹭的情况，她该怎么解释呢？

“老楚被学生会长掳走了。”

如实汇报。

“谁？陈择俊？”班辙下意识反应的是换届之前的那位学生会长，可一想楚艺鹭怎么可能跟那人有交集的……啊？

“齐冉啊……？她俩不是关系不好吗？动私刑了？！”

杨远远几乎是瞬间把班辙往下按，竖起一根手指贴到嘴前示意他小声点，一墙之隔的大礼堂内，教导主任可正在致辞呢。

“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可怜的学委哟……”

杨远远神色复杂地看着班辙不知道从他大褂的那个缝里面掏出一条手帕，顺势倒地，用这条娇粉色手帕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甚至学琼瑶一样擦了擦鼻子……

咱老班当班主任还真是屈才……这琼瑶演的，不生动，也不传神。

目睹了全过程的齐冉和楚艺鹭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现在走过去，楚艺鹭很想解释他们班的风格没那么奇怪，这只是个例，但这么鲜活的小剧场在自己面前上演，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班的班主任，再怎么解释也显得有点欲盖弥彰了。

“他们俩在那里蹲多久了？”

“不知道……”

楚艺鹭要是知道就会早点或者晚点往大礼堂走了。

“你们班的班主任还真是鲜活……”

平日里听年级中别的班级学生说羡慕理A（1）有这么幽默风趣的班主任时，齐冉还没什么实感，觉得班主任的管理风格应该是大同小异的，可看见班辙这脱俗的模样，她也有些羡慕有这样的班主任了。

这种跟学生打成一片的老师向来受学生们欢迎，尤其是这样的老师讲课时还能用风趣且通俗易懂的方法把课讲好的时候。

虽然班辙在出月考数学卷子的时候就没那么让人喜欢了，历史统计下来班辙出的卷子平均分最低，甚至出现过年级平均分低破六十的情况。

原本带重点班并非班辙的本意，这一届学生分班之前班辙都已经申请去带有完整寒暑假的西北班，可惜被驳回，并且因为这一届理A生物班的数学老师和班主任都空缺，所以校内唯一一位资历深厚且空闲的数学老师就剩下班辙一位，属于强行赶鸭子上架了。

不过让所有人意外的是这一届的理A生物班不仅学生正常家长正常，而且牛，强得非常平均。得益于地理这门科目赋分的优势，往届的生物班和地理班打得有来有回的，大多数情况会出现第一在生物班，但平均分地理班最高。

而今年的生物班，包圆了理科前五不说，市排名也非常靠前，尤其数学和物理甚至排在了联盟校的第一。

听到脚步声的两人同时向齐冉和楚艺鹭来的方向看过来，很难在现实中看到人做出石化的表情，但出现在班辙身上倒是有些许合理。

因为说坏话被正主听到了。

礼堂前门一直大敞开，偷偷摸摸进了个人也不会引起大多数人注意。

杨远远率先进门，猫着腰就想往里面跑，毕竟理A（1）在礼堂最内侧一块的前排，刚走出没两步就被班辙揪着帽子拽了回来，安排到了门边的沙发上。

班辙本人完全没有任何摸鱼的心虚感，但在这么多人面前还是要注意点形象，十分优雅地打开他的扇子，在门后找出一摞没有用完的蓝色塑料凳就坐在了门口当门神，绝对不是为了散会之后第一个溜走。

当然，他们俩确实不会引起太多人注意，可翘首盼着自家班长回来的文A（1）不一样啊，几乎在齐冉和楚艺鹭一起进来的时候，门边上的文A（1）区域就不断传来议论声。

齐冉的外套就在她自己的座位上，那么齐冉身上披着的那件不用明说就知道是谁的了。

学生时代大多喜闻乐见校内名人间的爱恨情仇，以此缓解在学校内学习的苦闷，所以被无良帖子影响导致认为齐冉和楚艺鹭关系不好的人并不在少数。

好在讨论深入的苗头还没完全升起，就被齐冉噤声的动作镇压住，顺手从坐在第一排的何奕那拿回自己的发言稿，转头就发现准备跟杨远远一起偷跑的楚艺鹭，一把扯住并且把人按在了沙发上。

“我紧张，陪陪我，求求你。”声音轻柔，带着点软糯的撒娇意味。

九个字，就让楚艺鹭乖乖地留在原地。

有时候，齐冉真的觉得楚艺鹭的狗感很强，比如上次在商场，比如现在在台下，齐冉从前养过的小狗就喜欢在她出门之前安分地趴在玄关，可怜兮兮地望着她离开而没有任何挽留的动作，因为小狗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这样形容似乎又不怎么贴切，楚艺鹭似乎更像耳朵很软的小狗，只要说话声音软一些，就会乖乖按照你说的做。

“接下来，请学生会会长，高二文A（1）班的齐冉，上台演讲，掌声欢迎。”

楚艺鹭坐在最适合欣赏台上风景的位置，望着齐冉的背影，因光的照耀而形成的影子。明明只是穿着传统的秋季礼服，简单的灰色毛线背心，白色衬衫与黑色百褶裙，一条象征着高二年级的领结，在楚艺鹭的眼中都格外耀眼……

或许因为齐冉本身就是一位足够优秀的人，她向来能将所有事情做好。

可是……她说她紧张，她说让自己陪陪她……

怎么可能紧张啊……她很早就是校内的主持人了，也很早就在台上演讲过了，也很早就代表学校参加过口语比赛了……

在此时此刻，自己是否可以奢求想象，想象……她正在需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