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芙蓉怔住了，张了嘴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感觉到自己脸上在发烧。

她扑到苏微寒身上，将自己的脸藏起来，含糊不清地说道：“姐姐编排我呢，才不是呢，哪有的事儿？”

苏微寒笑道：“小芙蓉还害羞呢，这有啥可害羞的。别躲了，快起来，姐姐跟你说正事儿。”

曲芙蓉抬起头露出脸来，脸上依旧是热的。

苏微寒点点她的鼻头，“那你告诉姐姐，你对莫寒哥有无好感，哪怕一点点？”

曲芙蓉两手将脸捂住，嘟哝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姐，你别问了，我不告诉你。”

这倒是实话，在这之前，曲芙蓉从没有审视过自己内心。

她只知道自己不讨厌苏莫寒，愿意见他，甚至不自觉地想瞧见他。

她愿意跟苏莫寒说话，愿意跟他一起欢笑，可以毫不犹豫替他挡住袭来的棍棒，却不愿意他为自己受苦受累。

难道这就是姐姐所说的好感？

曲芙蓉心里有些吃惊，她停止往下想，拿开手，对苏微寒嗔道：“姐姐又拿我打趣，不许再说这事了，再说，我不理你了。”

苏微寒好脾气地笑道：“行行行，我不说，随你。”

姐妹两个正在笑闹，马车行到了城门口。方序章正等在此处。两拨人会合了，便一起向着明月湖行去。

姐妹俩依然乘车，方序章和苏莫寒骑马随行。

苏微寒和曲芙蓉说了一会儿话，视线落到曲芙蓉穿着的褶裙上，心中一动，感慨道：

“在咱们乡下，女人能策马跃行，是件了不起的事儿，可惜姐姐不会，要是妹妹能骑在马上，让姐姐开开眼，姐姐也就无憾了。”

“这好办，等哪天去马场，我骑给你看。”曲芙蓉爽快地应道。

“现成的马有，干嘛还要等，我现在就想看。”

苏微寒也不等曲芙蓉说话，探头招呼苏莫寒，“哥，芙蓉妹妹要骑马给我看。”

苏莫寒很意外，开心地说：“好啊。”

曲芙蓉踌躇道：“这不是飞云，我不太敢。”

确实，这闪电比飞云高大许多。

再加上苏微寒方才的话，倒让曲芙蓉见了苏莫寒，忸怩羞怯起来。

苏微寒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何难？让莫寒哥帮着你，和你同骑不就好了？”

苏莫寒不胜欢喜，连连点头答应。

曲芙蓉犹豫了一会儿，虽然羞怯，到底想骑马给姐姐看的念头，占了上风，便点头同意了。

苏莫寒心中欣喜，见曲芙蓉点了头，不容她反悔，立刻将她拉到闪电背上。

话说方序章，看见苏莫寒骑着马载着曲芙蓉一起走了，心里那个艳羡啊。

若是苏微寒也能待在自己怀里，与自己一同骑马，该有多美。

不过，方序章在心中想了一大串理由，到底也没敢贸然开口，邀请苏微寒一起乘马，只得怏怏地跟在苏微寒的马车后面。

――

这一回，曲芙蓉是正着坐在马背上，苏莫寒便一手执着缰绳，一手环住她腰部，牢牢抓着她，防止她掉下马。

毕竟，闪电十分高大，苏莫寒双脚扣着马蹬，曲芙蓉坐在他身前，两足是悬空的，只靠他这手的力量才稳住。

曲芙蓉坐在苏莫寒身前，最初要骑马给姐姐看的得意劲一过，想起姐姐说的话，便让此刻待在苏莫寒怀中的她，越来越不自在。

再加上两个人贴在一起，隔着薄薄衣衫，于马的飞奔颠簸中，身体不经意间摩擦碰撞带来的别样感受，让她脸红心跳，禁不住想挣脱。

尤其觉得，苏莫寒放在她腰部的胳膊和手，更是箍得她喘不过气来。

于是，在她又一次感到苏莫寒的手抓得太紧时，便用力推开了苏莫寒的胳膊。

苏莫寒一个不提防，松了手。闪电正好在飞越一道小沟渠，高高地腾起在半空中。曲芙蓉的身子失去了控制，立时便往马下堕去。

幸亏，苏莫寒反应快，一回手，俯身将她抓住，一把提溜起来，将她拖至马背上。

苏莫寒喝止了闪电，跳下马，沉着脸，将曲芙蓉抱了下来。

曲芙蓉早已吓得面孔煞白，嘴唇抖抖得说不出话来，一颗心也是呯呯直跳，快蹦到嗓子眼了。

苏莫寒心里后怕得要命，忍不住冲着她大吼一声：“你不要命了？！不好好坐着，乱动甚么？”

曲芙蓉自知理亏，也不分辩，怯怯地立着。

苏莫寒越说越气，越气越急，声音也越来越大，怒吼着训她：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要么头撞地，要么被马蹄踩踏，你有几条命，由得你如此胡闹？”

曲芙蓉还是头一回，见苏莫寒发这么大火。

苏莫寒虎着脸，眼睛里似乎都在喷着火苗，那声音大的，每一声都振得她耳朵嗡嗡的。

曲芙蓉从惊惧中回过神来，听着苏莫寒的训斥，心里便开始委屈，她都知道错了，也不用这么大声吧。

起初她咬着嘴唇不说话，后来被训得急了，便趁苏莫寒不备，使劲甩开苏莫寒抓着缰绳的手，跳上马背，便骑着马飞奔而去。

“回来！”苏莫寒气得跺脚，眼睁睁看着她跑远了。

苏微寒从后面赶了过来，见苏莫寒一个人立在路边，忙问：“这是怎么了？芙蓉呢？”

苏莫寒满脸苦笑：“这小丫头，好大的气性，她在马上乱动，差点摔下马，我训了几句，她便夺了马自己跑了。”

苏微寒哭笑不得，说道：“哥，你才知道，她有脾气啊，她以前不发脾气，那是在让着你，你可领情吧。”

苏微寒安慰他几句，又起了担心，“芙蓉自己骑，不会有事儿吧？”

“那倒没事儿，她现在骑术还可以，再说，闪电受过训练，不会扔了她的。”苏莫寒倒是对曲芙蓉挺有信心。

苏微寒仍然担忧：“哥，那你也得去追她，我还是不放心她独自一人。”

苏莫寒无奈地两手一摊：“怎么追？用两条腿去追闪电？”

恰好，此时方序章也赶了过来，见了落单的苏莫寒，开心地揶揄道：“啧啧，这是咋啦？你咋被人扔在路边了？”

苏莫寒白了他一眼，“你少在这里幸灾乐祸，下来，马给我，”不由分说便将方序章从马背上扯了下来。

“唉唉唉，你慢点，这人咋这样呢？讲不讲道理啊？这是我的马。”方序章嚷着。

苏莫寒也不管方序章嚷甚么，骑上方序章的马，便去追曲芙蓉了。

方序章瞧着远去的苏莫寒，无奈地叹道：

“得，这会儿被扔在路边的人，变成我了。唉，没办法，就这命啊。走路吧，惨啊！”

此时，阳光已很炽烈，盛夏的天气又很炎热。

方序章耷头耷脑地往前走去，没走几步，便满头大汗。

方序章心里不住地哀叹，离明月湖还远着，等到他走到了，两条腿该废了。忽见前面，苏微寒所乘的马车，停了下来。

等到方序章走到近前，苏微寒从车中探出头来，对方序章说道：“方公子，路途遥远，天气又热，还请方公子乘车同往吧。”

方序章喜出望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禁不住在心中大叫一声：太好了！

苏微寒的声音怎么那么悦耳，大热天的，他听着就像吃了冰一样，全身舒爽。

方序章赶紧登上马车，就怕晚了，苏微寒再变了卦。

苏微寒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而后便端坐不语。

方序章未敢多说话，促手促脚，拘束地坐着，心里却是得意得很。

想不到，柳暗花明，方才他方序章还是最惨的，这会儿变成了最幸运的人。

就算不说话，能这么坐在苏微寒身边已经足够了。

――

且说，曲芙蓉骑着闪电，奔出去不久，慢慢平静下来，便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举动。

回想起来，确实是自己不对，再想一下，苏莫寒教训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担心她的安危，跟她讲道理，让她长记性。

苏莫寒是为她好为她着想的。

可她既然这么跑了，又抹不下脸来转回去。

她又不认识路，便扯扯缰绳让闪电慢了下来。

好在闪电也算是认识她的，比较听话，挺配合她的。

她独自驾驭着高大威猛的闪电，心里不自觉地又有了另一份小得意，瞧瞧，连闪电她都可以驾驭得了。

没多会儿，苏莫寒骑马赶了上来，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见她安然无恙，放下心来，与她齐头并肩一同走着，扭过头对她说：

“我错了，方才不该那么大声吼你。还有，我仔细想了，你坠马，也不全是你的错，我也有错，是我松了手，是我没有抓紧你。要是我抓得牢，你就不会坠下去。幸好你没事，要不然，我不会原谅自己的。”

因为隔着马，苏莫寒说得很大声，也很诚恳。那份自责也不是装出来的，是从心里流露出来的，决不是假意来敷衍她的。

曲芙蓉心里一热，他竟把责任都揽在他身上，他那么着急大声地教训她，只是因为在意她的安危。

“我不……”曲芙蓉刚想说不怪他了，说了一半又改了主意，收了声，也不看他，两眼直视前方，不再搭腔。

苏莫寒偷偷瞧瞧曲芙蓉面孔，瞧着比先前和缓多了，知道她已经原谅了自己。

他也不逼曲芙蓉，立时说甚么原谅自己的话，嘴角上绽出一抿微笑，说道：

“你现在好棒，骑术飞进，连闪电都可以驾驭得好，可以出徒了。”

曲芙蓉听到苏莫寒夸她，心中欣喜，嘴巴一咧，目光一闪，开心地瞧向苏莫寒。遇到他目光，忽然想起，自己还应该在生气呢，便迅速板起脸，转头看别处。

苏莫寒将她举动都瞧在眼里，忍住笑，没说话，与她一起来到了明月湖。

曲芙蓉一路上再没说话，一到明月湖，跳下马，扔了缰绳，便往湖边走去。

苏莫寒忙捡了缰绳，找地方将两匹马拴好。

待苏莫寒拴好了马，回身寻找曲芙蓉时，却发现：

曲芙蓉不见了！湖岸边根本不见她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