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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芙蓉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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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芙蓉还未看清是何东西,便吓得失声尖叫起来,两脚忽地一下蹦起来,离地有三尺高。

于老四听到曲芙蓉的尖叫声,急忙跑回来,“怎么了怎么了?七妹怎么了?”

曲芙蓉浑身直颤抖,一只手捂着眼睛,一只手哆哆嗦嗦指着脚边的草丛,颤声道:“长,长……”

于老四瞅瞅她脚边的草丛,狐疑地问:“七妹,哪有啥东西啊?”

曲芙蓉慢慢拿开手,露出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向脚边。

苏莫寒在旁边乐不可支,大笑着指着远处:“哈哈哈,是只野兔,早跑远了,喏,跑那边去了。”

于老四亦笑:“七妹不用害怕,那东西主峰山那边多,这里倒不多见,不用怕,你慢点走,我前面引路去了。”

曲芙蓉面容依旧煞白,低头仔细审视脚边,迟疑着不敢迈步。

苏莫寒在旁边看到她这幅样子,止不住地捧腹大乐,“有那么可怕么?终于知道小七怕甚么了,我还以为小七甚么都不怕呢。”

曲芙蓉无端受了惊吓,正没地儿出气,瞅见苏莫寒一直在旁边乐,便气呼呼嗔道:“有没有同情心?不许笑!人家都被吓得三魂掉了两魂,你还在这笑。哼!”说着一扭头,一叉腰,一跺脚。

“有,有,不笑了,不笑了,”苏莫寒初还使劲忍着笑,见到曲芙蓉扭头叉腰跺脚娇蛮天真的憨态,却被震憾到了,不由得痴痴地忘记笑了。

不多时,一行人走至山脚下处,前面一条小小的渠流,须得迈过去。周远志恰好离曲芙蓉不远,便提醒道:“姑娘,这有条小渠,你小心点。”

苏莫寒冷冷地说道:“还用你说,小七自己会看路。”

曲芙蓉回身谢道:“谢谢周公子。”

苏莫寒对她说道:“怎么那么多话,好好看路。”

清风湖上果然风光旖旎,阳光下的湖面波光粼粼,四周岸上柳树如荫,柳丝皆垂至水面,湖岸边泊着三只小船。

于老四请众人上船。

苏莫寒对曲芙蓉说道:“小七跟我来,省得你笨手笨脚又掉到湖里去。”

曲芙蓉有些发窘,李芸苓和豆花都瞧着他俩笑。

于老四虽然不知哪里的账,还是殷勤过来,同苏莫寒一左一右护着曲芙蓉登上小船。苏莫寒随后登船。于老四亲自划船。

那边李芸苓和豆花由乔老三陪护着,登上另一条小船。尚老六则与周远志同舟,船上自有专人划桨。每条船上都载着瓜果点心茶水扇子等物品。

三只小船轻悠悠地飘荡在湖面上,湖水清澈透明,倒映着蓝天白云,碧油油的莲叶铺在湖面上,点缀着朵朵晶莹洁白的莲花。船行湖中,仿若人在画中游。

曲芙蓉安静地坐在船头,凝望着湖上田田的碧莲,目光纯净如湖水。苏莫寒坐在船尾,凝视着水中曲芙蓉轮廓清晰的倒影,目光沉醉似春水。

苏莫寒沉醉地瞧了一会儿水面,自腰间抽出一支玉笛,手指轻按,双唇轻启,宁静的湖面上飞出一曲悠扬清亮的《芙蓉曲》(注1),随着碧波在湖面上荡漾。

微风轻拂,吹来阵阵怡人的清香。水面上回荡着婉转动听的曲调。曲芙蓉沉醉其中,目光情不自禁地变得迷离柔润。

船近湖心岛,景致又有不同,此处风大,这里多是高出水面的荷叶,随着一阵阵凉风吹过,湖面上翻起一波波荷浪,一枝枝含苞待放的荷花,尖尖的摇曳在连绵起伏的荷浪间,看得人心旷神怡。

船近湖心岛,于老四他们将船上的东西搬到湖心岛的亭子里,便请曲芙蓉等人逍遥自在地在这岛上游玩,一个时辰后再来接,便驾着小船离开了湖心岛。

上得岛来,又没了外人在场,豆花欢快地沿着岸边跑来跑去,嘴里喊着:“小七姐姐,你说的没错,当真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注2),我去瞧瞧,有没有蜻蜓立在上头。”

李芸苓喊道:“豆花,你别离水太近,小心掉水里面。你怎么会背这首诗?啥时候学的?”

豆花远远地回:“昨儿个夜里,小七姐姐教我的,我已经背熟了。”

曲芙蓉同李芸苓叹道:“这孩子脑子挺好用,我只教她两遍,她就记住了,难得她还会活学活用,跟这眼前的画面联在一起。”

她两人正说着话,周远志走近来叫道:“七姑娘,”即被苏莫寒冷着脸打断:“七姑娘也是你叫得的?”

周远志疑惑:“为何,难道姑娘不是行七?”先前他同曲芙蓉说话时,只有她一位姑娘,此时两位姑娘同时在场,他为了区分,才称呼她为七姑娘,他只听到他们几人一直小七小七的叫,想当然的以为行七。

曲芙蓉瞧了瞧苏莫寒,欲言又止,李芸苓笑而不答,倒是豆花远远地喊道:“周公子,小七是姐姐的名儿。”

周远志慌忙道:“对不起,小可唐突了,请姑娘多担待。”

曲芙蓉想解释一下,小七并不是她真名,张了张嘴巴,又打住了,他们已经叫了这么久,还有必要改过来么?正犹豫间,听到周远志问:“能否请教姑娘尊姓?”她便回道:“周公子客气了,小姓曲。”

“甚么?”苏莫寒不相信地瞧着她,“如此长时间,我都不知道你姓甚么,他一问,你就告诉他?”

豆花飞快地跑回来:“小七姐姐,原来你姓曲啊。”李芸苓也笑道:“原来小七姓曲。”

曲芙蓉一面跟她俩点着头,一面对苏莫寒道:“你们从来也没问过我姓甚么呀。”

苏莫寒一怔,仔细地回想了一遍,确实没有问过,“还真是,”他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逗得曲芙蓉、李芸苓和豆花全都笑了起来。

笑够了,曲芙蓉想起来,问周远志:“周公子,方才喊我有何事?”

周远志拍着脑门想了半天,窘然道:“不好意思,曲姑娘,我忘了。”惹得曲芙蓉几人又笑了半天,周远志也跟着她们笑起来。

平日里安静的湖心岛也跟着热闹起来,岛上洒满了曲芙蓉几个年轻人的欢声笑语。

这一日,是曲芙蓉这半年来最开心的一日。

第二日清早,胡有粮和胡老五亲自将梁振玉一行人送到山寨门口,之前抢走的东西不仅悉数奉还,又为他们备了马匹车辆山珍野味,还小心地赔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并且派了人,要将他们护送到澄州城外。

周怀海大夫和周远志已经告辞先走了,梁振玉坐在马车里等着苏莫寒,苏莫寒牵着马站在山寨门口,焦急地张望着。

梁振玉催促道:“不等了,咱们走吧,昨儿个她已经跟我说过了,老货郎腿受伤了,她不会扔下他不管的,她得留下照顾他,她不会来的。”

苏莫寒道:“娘,再等等吧,您一定是听错了,小七怎么会不来?她一直是要去澄州城的。”

这时候,何九匆匆跑来,对苏莫寒言道:“苏公子,小的又去问过了,七当家确实说过,她还要在山寨陪义父住几日。”

“那她如今在何处?”苏莫寒急切地问道。

何九道:“回苏公子,小的也不知道,七当家屋里和义父屋里,小的都去瞧过了,都无人。”

苏莫寒沉吟道:“她们会去何处了?老货郎行动不便不会走远的,小七怕虫子,更不会去爬主峰的,”他问何九:“其他地方都瞧了?”

何九道:“回苏公子,都瞧了,他们不在山寨里。”

梁振玉吩咐起程。苏莫寒只得怏怏地动身,边行边回头张望。行了一会儿,苏莫寒忽然勒住马,对梁振玉道:“娘,你们先行,孩儿过一会儿就追上去。”也不等梁振玉答应,拨马往回走。

曲芙蓉正在往清风山主峰上攀爬。

她跟梁振玉道过别,却没有勇气跟苏莫寒道别,更没有勇气当面去送他。她考虑再三,决定不跟他同行了,心里却忍不住依依不舍。今日一别,怕是再无相见的可能了。从此,他只在她记忆中。

她忽然记起乔老三说过,立在主峰那块仙人对弈台上,可以望得见整个山路,便不顾一切爬上主峰,想最后看一眼他。

一路上,她提心吊胆地,不时往山路两旁的草从中扫一眼,生怕一个没注意,从那草木深处钻出个啥东西。

忽然一抬头,却见那树枝上横亘着一条几尺长的,昂着头,吐着引信,她吓得魂飞魄散,叫也不敢叫,动也不敢动,捂着嘴生怕弄出一点动静来,直愣着眼瞅着它,直到它懒懒地游到旁边的?从里,她才飞速地跑开。

曲芙蓉好不容易爬上了仙人对弈台,立在那块状如棋盘的巨石上。此处的山风很大,很凉,发丝衣角都被风吹得飘动不已。

脚下的山路,被树木掩映着,曲折幽长。山路上正行进着一辆马车,后头跟着几个骑马的。

一行人行进了一会儿,忽见其中一人回马向后走来。虽然距离太远,不是十分看得清楚人脸,但从那骑马的身姿,她断定是苏莫寒。

只见苏莫寒沿着昨日的路线,很快回到了清风湖。

清风湖依然风光旖旎,碧波荡漾,一泓湖水镜子般闪着光。湖上空无一人,只有一对水鸟从湖面上掠过,三只弯弯的小船静静地泊在岸边,团团的柳树依旧如烟如盖,长长的柳丝一直垂到湖面。

她瞧见苏莫寒绕着湖岸徘徊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停住脚,对着湖面怅望了许久,轻轻抽出那支玉笛。

仍是昨日的玉笛,唇指弹奏间,宁静的山谷里飞出一曲悠扬婉转的《芙蓉曲》,随着凉风在山谷中回荡。

曲子依旧是昨日的曲子,只是今日这曲中多了些许幽怨和忧伤。

曲芙蓉就那么一动不动,静静地立着望着,直到苏莫寒落寞的身影离开了山路,她还一直立在那儿,目光追向看不见的远方。

曲芙蓉收回目光,心中仿佛有甚么东西被带走了,一颗心空落落的无处安放。她慢慢地坐到石阶上,低头将脸埋在膝盖上,任凭山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将她整个人吹乱。

许久之后,听到身后传来动静,她回过头来惊讶地叫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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