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
张祁仁再次来到刘澄良的住处。
“要走了？”
刘澄良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他的离开，算是张祁仁、林寒自己他自己对于陈阳一事决策上的一点失误。
关于在汉城的一切，他们三个人有许多事情都行差踏错了。
他们在汉城的行动太急功近利，太不顾后果，导致了现在刘澄良必须去到北平从而分散他们在金陵的权利。以及林寒必须时常在汉城和金陵两地奔波，导致了他需要在金陵找到一个助力，保证自己原本在金陵的势力不被他的大哥二哥削弱，从而娶了张涵。
而汉城的陈阳倒台后，他们的敌人加大了应对措施。恰巧这个时候的林寒和许香挽离婚了，因此许香挽有机会去追寻她喜欢的，所以她以“云雀”的身份出现了。而她出现的时候，恰好林寒和张涵结婚了。
至于李书桐，她的丈夫受到陈阳事件的牵连，所以她也连带着一起到了金陵。李书桐回来是以着“钱夫人”的身份，她东躲西藏十多年，得了钱先生照顾。可后来丈夫离去，她一个人无人可依也没了活着的希望。
她走了，也带走了一部分张祁仁的灵魂。段倚梅是两个人感情的看客，他知道了两个人的故事，知道了张祁仁的多情与深情。知道了张祁仁身边的那些情人。所以他从那一刻开始，就知道了张祁仁或许身边永远都会有不一样的人。
毕竟他那么爱李书桐身边都会出现周卿卿，更何况是段倚梅他自己了。
“别哭丧着脸。”刘澄良笑起来安慰张祁仁。“又不是不回来。”
“这一下说要回来，可得有几年。”张祁仁预估着时间。“往后只有逢年过节，你回来述职的时候能见。”
“你不过想着我们一起喝酒的时间。”刘澄良摸着张祁仁的头，像小时候那样安抚着他。“段倚梅的事情怎么样啦？”
“他不理我。”
“感情上遇到麻烦也急不得。他和李书桐是两类人。你和从前和李书桐吵吵闹闹，吵翻了天，把一个家的锅碗瓢盆都砸了都没事。可段倚梅是个安静的性子。你若好好服软，你们俩也没什么。”
刘澄良感情有些事上面看得通透，可他也知道张祁仁的脾气。他也不想看两个人就这么僵着，好不容易张祁仁收心找了个贴心的人，他也想张祁仁好好的。
张祁仁什么话也没说，两个人最后喝了点酒，张祁仁就说赵皎仪回来了，回了张府。
刘澄良看着张祁仁失落的样子，他早就将张祁仁看做了弟弟，他不忍心弟弟难过。所以他到了曲水苑，来找段倚梅。
幸而曲水苑的仆人是认得他的，他和张祁仁从小是穿一条裤子长大，所以进曲水苑也不过费些口舌。
刘澄良一进屋内，就看见了双目无神，一直盯着外面园子里花木的段倚梅。
“今天外面天气不错，怎么不出去走走？”
段倚梅身边的护卫看着是刘澄良，刘澄良摆手让他们先退下。
七八个人从室内离开后，刘澄良才坐到段倚梅的身边。
“怎么不出去走走？这段时间在金陵都没听过你的消息了。”
段倚梅没有回答。看着眼前的模样，刘澄良挑眉他心里似乎明白了几分。“张祁仁吩咐的？他软禁你？”他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张祁仁这次会这么做。
段倚梅看着刘澄良的眼睛，他也说不出一句话，可刘澄良从他的眼睛里也懂了他的千言万语。
“你们到底怎么了？张祁仁哪里让你不高兴了？”
刘澄良也很清楚，按照段倚梅的脾气和性格，大概率闹成现在这个模样，是张祁仁的问题大。
刘澄良见着段倚梅的嘴微微张开，又再次抿紧。又继续说道：“其实张祁仁的脾气你也知道，你若稍微顺着他点，好好说话，他也不那么气了。他从小就被人哄着长大的，你也知道，许多时候稍微让着他点，也就没什么了。”
“所以是要全部人都顺着他的心意吗？”
段倚梅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可刘澄良却听见的是粗粝得可怕的声音。这些唱戏的人，最是爱护脸蛋和嗓子，段倚梅这样，刘澄良不免有些震惊。
“你嗓子怎么回事？张祁仁知道吗？”他才说了这句话就觉得错了。张祁仁肯定知道，可他却没有管，或者说对于他来说，现在段倚梅的嗓子不那么重要。
“我这嗓子坏了就坏了。”
“……所以你跟张祁仁……”
“我跟他就这样吧。我提了分开，他不想放手。”
刘澄良再次讶异，段倚梅竟然主动和张祁仁提出分手。
“你若是介意他朝三暮四，可据我所知，也不过那几天。他也知道错了，你跟他这样闹下去，实则对你是没有好处的。”
“我知道他朝三暮四。可唯独一人，我断然无法接受。”
“谁？”
段倚梅看着刘澄良，他知道其实刘澄良和张祁仁两个之间没什么。可经过张祁学那件事后，他心里一直有一道坎。
段倚梅收回了视线。“既然张祁仁没告诉你，那说明他比你不想让你知道。”
“你心里还是有他……”
段倚梅回答道：“我总要给他留一份体面。”
段倚梅这一句话已经算是否认了。可刘澄良不信，但他也从段倚梅嘴里撬不出什么东西来。
“你若当真倦了，我可以带你走。后日我便动身去北平，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也是你最后的机会。”
刘澄良站起来，伸出手去，看着一袭白衣坐得笔直的段倚梅。
良久，两个人没有说一句话。
段倚梅在思索。是啊，刘澄良说得对，这或许是他唯一的机会。可当这个机会摆在他面前，他又犹豫了，他又期待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期待着什么，应该期待着什么。
“你不怕张祁仁生气吗？你为什么要帮我？”段倚梅抛出了两个问题。
刘澄良听到段倚梅的回答后收回了手，他转而一笑。
“我怕张祁仁干什么？至于我为什么帮你，那是因为，从前在北平的时候，我欠你妹妹一个情。”
段倚梅低下头。他仍然在思索着，他想离开，可真到了离开的时候，腿却有些迈不开那一步。
“你若对张祁仁还有情……”
刘澄良话还未说完，段倚梅便搭上了他的手。
“带我离开！”
刘澄良有些错愕的看着他，紧张得从嘴里挤出一个“好”字。
可就在此刻，却听到了张祁仁的声音。张祁仁回来了。
刘澄良送了一口气，他不想当真做这样的事。段倚梅的脸色也“刷”的一下煞白。他觉得怪他自己，倘若他没有犹豫那一会儿，或许已然逃离曲水苑。
刘澄良机械的转头，假装若无其事的问张祁仁。
“你不是说赵皎仪回来了，今晚得回去吗？”
张祁仁脱下外套，随手丢在了沙发上。“我接她回去后，她就直说累。一回家就躺床上睡下了。”他看着刘澄良和段倚梅两个人，他似乎并不介意刘澄良来这里，也不介意刘澄良和段倚梅会说些什么。
他抬头便注意到段倚梅脸色不太好，张祁仁走过去蹲下，仰头看着段倚梅。他刚想用手触摸段倚梅的脸，就被他轻轻避开。显得有些尴尬。
“刘澄良。后天你就走了，晚上林寒还有张涵都会去家里吃饭。你也去吧，大家一起吃顿饭。我爸一会儿就回去了，你去看看他吧。”
刘澄良知道，张祁仁此刻也有话对段倚梅说。他此刻需要离开。
等着刘澄良走后，张祁仁也没有再叫人进来。整个房屋内部，就只有段倚梅和张祁仁两个人。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生病了吗？”
张祁仁抬手作势要摸段倚梅的额头，又被他避开。
“治嗓子的药你也不吃，我怕你生病了，关心你也不愿。你就算再不想要，也该为自己想想。”
“你什么时候放我离开。”
“类似于你想逃离这里，这样差不多的话。你对刘澄良也说过吧？”
张祁仁垂下手，眼神有些犀利的看着段倚梅。“他会答应你的，我知道。他还跟我说过，欠你人情的。”
“你怎么知道？”
段倚梅有些惊恐的扫视着整栋楼，他怕，还有人藏在楼里，听着他们说的话。
“别看了，没人。只不过他刚来，管家就派人告诉我了。”
张祁仁说完看了眼段倚梅，他不想再看到他惴惴不安，又保持着警惕的样子。他想让他放松下来，就像从前那样。
“你就这么想离开吗？”
“难道我不该想吗？”
张祁仁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这段时间，托人找到了从前云瑞班的部分人，现在已经在林寒老宅的戏台子里安顿了。”
段倚梅听后，手心一下子出了些汗。
“你找他们回来，是为了捆住我吗？张祁仁，你别太过分了！”
张祁仁有些气笑了。但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尽力用着温柔的语气说道：“从今天开始，你身边我只留一个人。你今后随意进出，他只确保你的安全。”
说完张祁仁也有些呆不下去，他手里拿着杯子，站起身来的时候还是憋不住往地面砸去。
段倚梅看着他的动作，还是有些被吓住。
段倚梅不想管这个班子的人，也没法管这个班子的人了。他嗓子现在也唱不了什么戏。
他能做的，只有把这些本事传给段秋然，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