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雪销霁,彼岸的雾里走出模糊的身影,近了,近了,收敛一身沧桑,抖落灰尘,像离家多年的旅人,敲了敲门,淡然地说一声,我回来了。
顾时夜,你找到我了。
幸好我也找到了你。
我继续抚摸他手臂的各个角落,突然摸见他口袋里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拿出来一瞧,才知道他捡了一块石头。我轻稳地举高,叠在山缺处温柔的落日光芒上欣赏。这时他醒了,怕光直射我的眼睛,便将手张开在我视野中,使那玉石青得更为本真。
“本想带回去,给你做个吊坠。”他说。
“为什么是这一块?”实在在这一大片石头里算不上特别。
“像你。”
这还真就奇怪了。我哪天长得像石头?我不满地瞪他,他好脾气且气定神闲地回看我。最后我输了对峙,气得坐起来,接着端详平平无奇的石头。
他从身后搂住我的腰,接过石头,拢在快速下降的光亮中,用视线呵护。
“出现得很突然。”他道。“回过头,就看见它。”
“只是这样?”
“嗯。”
“哪块石头出现了,你都会喜欢的嘛。巧合罢了。”我对这个解释一万个不满意。
“我见到的是它。”玉石沾染顾时夜的体温,重新躺回我手心。
“就只有它。”
天空再无日光,但湖泊深处蛰伏的光亮马不停蹄地绽放。玉石的边缘镶着透明花边,莹润可爱。我摩挲片刻,放回地面,对顾时夜说,就让它在这里吧,下次再来,我们来看它。
顾时夜没有异议,嗯一声。万物开始沉寂。
也许明天这块石头就要随着绸缎般的水面去流浪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没有什么东西是会消失的,也没有物品会真正丢失,我们不过是暂时看不见它。但誓言万岁,既许下约定,无论千年万年,我们终究与它缔结了不老的契约。若永远地找不到,便要永远地寻找。契约不灭,我和顾时夜定要生生世世地携手前行。也许上一世,我和顾时夜就对它许下过这般约定,否则顾时夜为什么回头只能看见它。
我还舍不得离开,顾时夜搂着我蜷缩,寒冷从花毡下沿着脊骨攀爬。天是崇高的,湖水无休止地寻找牧人,可黑暗才最最庞大。我们被笼罩,无言的寂寥席卷而来。玉石随命运的嘱托而倾斜,在世界诞生之初的摇篮里休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