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里曼抬起下巴，高傲地瞥她一眼，隐约带着怨念：“你还知道回来。”
艾克丝嬉笑地不接话茬，只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哼。”赫里曼顿了一下，别扭地朝她张开嘴，隐约能看到舌面上亮起的熟悉印记。
“咦，契约怎么还在，应该早就消失了才对。”艾克丝惊讶不解。
赫里曼当然不会直说是自己有意维持的，他一如既往地说话带刺：“当然是为了感应你，省得某人不守承诺。”
这次艾克丝不好再糊弄他了，真诚道：“我不是故意拖得这么久，我是真的有事要处理，而且一摆平就回来了，我正打算过几天就去找你呢。”
“……”赫里曼站在房间的阴影里，注视着沐浴在月光中的她。
其实她没有遗忘这个世界，真的能再回来他就满足了，虽然这半年间一直为此忐忑着。
赫里曼没有揪住不放，直接换了个话题：“你这次回来要待多久？”
艾克丝也把他当朋友，就态度自然地闲聊：“不确定，我打算在大陆各处游历一下。”
赫里曼目光微动，几乎是不加犹豫道：“那我跟你一起。”
“你也想去旅游？”艾克丝对此并不排斥，在她看来跟朋友搭伴出行很正常，只是她提醒道，“你不是不喜欢出门吗？”
赫里曼垂在身侧的手掌悄悄攥紧，他喉结攒动，像是在心中积蓄勇气：“我……只要是你，我就觉得做什么都好。”
虽然这种说法有点奇怪，但艾克丝还是很欢迎：“好啊，那我们就一起游玩吧，你需要带行李吗？我现在就能带你回去取，很方便的。”
“……那个之后再谈，”赫里曼深吸一口气，问道，“如果说，我是想一直跟你一起，你觉得怎么样？”
他在这些日子里想过了，犹豫会导致很多事态发生变化，或许会就此越行越远，比起日后懊悔，不如尽早坦诚。
而且既然他已经决定要尝试去爱人，那么主动些也是应该的。
但这实在不符合他一贯的性格，多亏现在房间昏暗，大概看不清他涨红的耳朵。
其实艾克丝就算真的迟钝到一定地步，也能隐约察觉到话中的真意，但她始终不想轻易误会，一定要确认清楚：“你是说一直旅游？还是……一直做朋友？”
说都说了，赫里曼也不介意更直白点：“如果男女朋友也算朋友，那就是后者。”
所以刚刚真的是在表白咯？
艾克丝得到肯定答案，滞涩运转的大脑迅速恢复清明，她这次记得提前说明：“我有个别人会觉得奇怪的规矩，恋爱最多只谈一个月，你能接受吗？”
假如他是想要“一直”，那很抱歉她无法满足。
赫里曼第一次听到这种事确实愣了愣，在理解内容后，他反问道：“我接受你就答应我吗？”
艾克丝翘起嘴角：“对。”
“好，那就一个月。”赫里曼朝她走了一步，态度意外地温和。
这回轮到艾克丝不能理解了，奇怪道：“可你想要的不是‘一直’吗？”
赫里曼这才露出熟悉的意气风发的笑意，眼眸中闪过活泛的光芒：“我就是喜欢把眼前的东西先抓到手里，有问题吗？”
其实他的目的只在于表明心意，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她会接受他，因为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赫里曼意识到像她这样的人，本就很难长久停留在一处，至少他清楚自己没有那种分量。
想要‘一直’并不现实，所以哪怕只有‘一个月’也格外珍贵。
“当然没问题～男朋友！”艾克丝不再刨根问底，亲近地抓住他的手，把人带向一边，“那我们上床休息吧，话说回来你怎么大半夜的来找我？”
赫里曼听到“上床”大脑宕机了一瞬间，接着又听到她问话，两者不禁有些冲突。
他才不会承认是一分钟都等不下去，想尽快见到她才急着赶过来的。
“你给我等一下！”赫里曼反握住她的手，用色厉内荏的态度掩饰羞赧，“才刚确定关系，你就拉着我上床吗？”
之前还用孤男寡女的理由拒绝跟他睡一张床，结果现在刚在一起就立马转变态度，不知道该说她是保守还是开放。
艾克丝考虑了一下，她之前好像也因为没给伴侣适应的时间，进度太快吓到过人家，似乎确实有待改进。
“哦……那你睡床吧，我睡沙发，”艾克丝相当体贴地顺从他的习惯，却因为手被牢牢抓住而走不远，不禁困惑道，“阿曼？”
虽然不习惯，但也不是真的想让她走，他本想装得淡定一点，磕绊的声音却暴露了生疏：“你……叫我什么？”
之前她也这样叫过，但却是出于调侃，跟现在感觉到的意味完全不同。
艾克丝稀松平常道：“我们现在是情侣，不应该换个亲近的称呼吗？你也叫我小艾吧。”
她好像看透了他拙劣的伪装，嘴边翘起一点坏笑，直接把人扑倒在床上：“我知道了～阿曼之前不是就想跟我一起睡吗？想让我留下，不用不好意思说。”
芬芳柔软的卷发垂落在自己脸上，赫里曼心跳加速，却不能容许她歪曲事实：“我当初是为了让你休息，没有别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就走咯。”艾克丝作势要起身。
“你！可恶……”赫里曼很清楚她在故意逗弄他，但他除了羞恼之外根本毫无办法，连句狠话也说不出，彻底被她吃得死死的。
赫里曼憋着一口气把她拽到怀里，强硬道：“就在这里睡。”
艾克丝不逗他了，给出回应的拥抱：“早点休息吧，从明天开始我们可要大玩特玩呢。”
感受到她的主动亲近，赫里曼身体微僵，又慢慢放松，仔细体会此刻的温馨惬意，心中蔓延出真实的喜悦。
比起充满否定的前半生，从遇到她起生活就仿佛注入了活力，让他真切感受到了活着的生趣。
如果爱上一个人能带来这种积极意义，他就觉得哪怕无法在一起也没关系，偏执强迫只会将所有的美好扭曲。
至少他能拥有这样的一个月，好好珍惜吧。
寂静的房间里，亲密的两人彼此相对地躺在一起，氛围安宁和谐。
艾克丝忽然开口：“阿曼，你好像还没睡着？”
“……”赫里曼很想装作没听见，出于兴奋而一直睡不着的事被发现真的有点没面子。
他睁开眼睛，生硬道：“你不也没睡。”
艾克丝：“其实我没有吃饭睡觉的需求，就只是单纯躺着。”
赫里曼：“……”哦，神明还真了不起。
艾克丝倒是没想那么多，她直接坐起来：“你要是也不想睡，我们就一起打游戏吧！”
那样子像是忍了很久，考虑到她那贪玩的性格，这么干躺着大概很煎熬吧。
想到这里，赫里曼不自觉翘起嘴角，纵容地撑起身：“什么游戏？”
拿出两台游戏机，艾克丝俏皮地朝他晃了晃：“就是这个，我教你。”
……
第二天清晨，神女们手脚麻利地将早餐端上餐桌，随即像是躲避某种洪水猛兽一样纷纷告退，只留下大人物们在饭厅中用餐。
圣女奈娅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小心地插起一块牛排，动作轻缓地放入口中。
“今、今天的早餐也很好吃呢……呃呵呵……”她看众人都不开动，有意缓解气氛，但可惜收效甚微。
在长餐桌的两边，分别坐着艾克丝与赫里曼，另一边则是伊泽尔和兰斯洛，面对面的双方冷冷盯着彼此，氛围十分剑拔弩张。
只有艾克丝神态自若，笑盈盈回应：“是不错，神殿厨师的手艺还是如此高超。”
奈娅苦笑着点头，接着闷头用餐。
其实她是想问，为什么今天大神官大人和团长大人要过来一起吃早餐？伊婕利亚小姐身边的俊美男人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但现在的氛围不像是能问出来的情况……
艾克丝关切地问：“阿曼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吗？”
赫里曼这才收回不甘示弱的目光，优雅地拿起刀叉切割食物：“可能这样一直被人盯着是有些倒胃口，只能说某些人太缺乏礼仪。”
伊泽尔难得刻薄地冷嗤一声，嘴边挂着讥讽的弧度：“对不请自来之人没必要以礼相待。”
兰斯洛一言不发，只是沉着脸一动不动。
奈娅猛塞了几口饭菜，逃跑一般地匆匆离开饭厅：“各位请慢用，我我好像突然有点事，先走了！”
撑不住了，在这种气氛中吃饭绝对会消化不良的！
她才刚走，兰斯洛就猛地拍桌，蔚蓝的眼睛里涌动着怒火：“你是怎么进入神殿的？！你居然敢再次闯进殿下的房间！”
赫里曼用修长的手指轻点桌面，有恃无恐道：“我敲了窗户，是小艾允许我进去的。”
伊泽尔猛吸一口气保持冷静，谁能懂大早上看到小艾跟男人一起走出房间的惊悚感？
而且他敏锐地察觉到他那亲密的称呼，难道说……
“他随便进入神殿确实不对，但进我房间的确是经过同意的，”艾克丝戳戳身边人的胳膊，“你还是道个歉吧，这点事没必要闹得太大。”
赫里曼虽然照做了，语调却依旧嚣张：“看在小艾的份上，我姑且说声抱歉，不过我对神殿本身毫无兴趣。”
艾克丝对他的挑衅略感无奈，转头道：“总之兰斯洛你不用担心，我和阿曼刚确定情侣关系，我们今天之内就会离开神殿的。”
“情、情——？！”兰斯洛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睛，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难道是眼光问题吗？为什么她总会相中这些牛鬼蛇神啊？！
“……”伊泽尔看似平静地端坐着，唯有背后的羽翼悄然飘落一根羽毛。
居然一时不察让这只蝙蝠钻了空子……真该加强神殿的守护强度了。
接收到对面隐约的炫耀感，伊泽尔宽和地微微一笑，从容不迫道：“是为期一个月的那种吗？”
赫里曼嘴角的弧度僵住，立刻转头问：“他怎么知道规矩？”
她肯定不会随便把这件事拿出来说，难道这个天使也表白过？！
艾克丝直言不讳：“这个啊，前两天安戈洛斯向我表白时他们都在旁边。”
什么？连那头龙也？！
赫里曼骤然用力，将手中的叉子掰弯，那头龙……做出那种事居然也有脸表白？！
不过幸好她还有些判断力，赫里曼确认道：“从现在的情况看来，你是拒绝他了？”
艾克丝：“没有，是他没答应。”
这回赫里曼是真忍不住了，不顾形象地诧异发问：“你是怎么想的！居然答应他？！他又是怎么想的，有什么资格嫌弃你！龙族难道没有羞耻心吗？！”
“这倒是没错！”兰斯洛积攒的不满被引导出来，暂时认同他的看法，“小艾你不应该轻易原谅那头恶龙！”
或许是氛围所致，伊泽尔也加入声讨：“不止如此，你更应该警惕恶魔！他会污染你纯粹的灵魂！”
“……”艾克丝听着他们对其他人的口诛笔伐，都不知道从哪个开始回应才好，最终只能选择沉默。
真的，这些男人好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