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伟大的前代圣女牺牲自我,驱逐魔族并唤醒众多光明的种子后,世界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和平。
各个智慧种族都出现了许多贤明善良的圣女或圣子,他们拥有各自管辖的范围,能够高效解决世界范围内的诸多事宜,整个欧维大陆洋溢着祥和又安宁的氛围——
本该是这样。
或者说,有一些小小的摩擦也在正常范围内。
帕米亚帝国东南部山脉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战斗声响,大片树木都遭了秧,如果俯瞰林海,能看到森林中出现了一大块斑秃。
“你这头恶龙,竟敢做出如此不可饶恕之事!!”
向来温润和善的精灵大祭司满面怒容,高举法杖发出攻击,试图将空中盘旋的黑色巨龙击落。
而他四周是精灵族精锐部队,与他默契配合地拦截罪犯。
天空中的黑龙——安戈洛斯暴躁地高吼一声,不得不降下高度,松开龙爪将东西完好地放在地上,之后才喷吐龙息反击。
圣骑士兰斯洛眉眼坚毅,高高跳起将龙息对半劈开,义正言辞地劝说:“看在你曾保护过殿下的份上,只要你现在放弃,我们可以不再追究!”
安戈洛斯粗声粗气地大喊:“我就是借来用用!要是没效果过几天就还回去了!”
海因森怒道:“你这野蛮的种族,哪有这样借东西的?!你闯进树庭带走神像,到底是何居心!”
“不管出于何种理由,你都是在抢劫!趁早打消念头!”伊泽尔举剑指向他,显然也被气得不轻,要不是正好拜访精灵族赶上这件事,可能就被它得逞了。
安戈洛斯凶悍地挥动翅膀,将精灵们的箭矢扇飞:“哼,我偏要把它带回巢穴!”
龙与精灵打得不可开交,就在战斗进入白热化时,一股玄奥的力量扩散开来,包括海因森在内的所有精灵都定在原地,仔细一看就连落叶都不自然地停在半空。
“真奇怪,你们在干嘛?”
熟悉的声音从神像顶上传来,为数不多能自由活动的几人下意识抬头看去,见到一个逆光的人影。
她穿着风格新奇的衣服,惹眼的深蓝色长发随风飘动,随即直接从数米高的地方跳下来,引得众人心惊肉跳。
“殿下!”
伊泽尔、兰斯洛还有化为人形的安戈洛斯几乎是同时冲过去接人,却谁都没接到。
艾克丝违反物理法则地在空中改变方向,自由地避开他们,最终平稳落地。
她转头看向差点撞在一起的三人:“是我给你们留下了很柔弱的印象吗?其实我没那么容易受伤。”
兰斯洛这才有空环顾四周,对陷入时停的奇妙状态感到惊讶,不过这代表殿下不想在其他人面前暴露真实身份吧。
他很快接受现实,蓝眸中涌动着温情和欣喜:“殿下,欢迎您回来。”
“我已经不是圣女,就别这么称呼了,作为朋友你们可以叫我小艾,”艾克丝疑惑地打量眼前混乱的场景,“所以你们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呢?”
真有意思,人们偶尔会做些她不能理解的事,就是这样世界才永远充满新鲜的乐子。
伊泽尔立刻将刀子般的谴责目光投向一旁,隐隐动怒:“这头恶龙闯入精灵王国,抢走了树庭供奉的神像!野蛮的种族,果然本性难移……”
“安戈洛斯你又在抢东西了啊,”艾克丝露出更加不解的表情,“还抢个对你来说没什么用的破石头。”
什么叫又,安戈洛斯瞪大眼睛,他从前一直在巢里睡觉,明明就只抢过她而已。
像是生怕留下坏印象,他急吼吼地反驳,脸上充满怨念和不满:“谁让你说话不算话了!你说会早点回来看我,结果那么久都没再出现!”
艾克丝仔细回忆:“我好像没这么说过……我是说有空会回来,我一忙完乱七八糟的事就过来了,有过去很久吗?”
“距您离开已有半年了。”兰斯洛耿直地提醒。
哦,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好像确实很快来着。
艾克丝毫不愧疚,扯回话题道:“但这跟你抢神像有什么关系?”
安戈洛斯突然降低气势,像是很不想承认,撇开头嘟囔:“他们说……对着神像祷告就能被听见,这不是破石头,这是你的神像。”
“我的……啊,永恒神像?”艾克丝哭笑不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那你干嘛非要去抢,街边的摊贩不都有卖小神像的吗?”
伊泽尔还是不习惯直接叫她名字,解释道:“那个……只有接受过神殿洗礼的神像才能跟神明产生联系,而且接收信仰越多的神像就越容易把祷告传达给神明,难道不是这样吗?”
帕米亚帝国内没有符合条件的永恒神像,所以他和兰斯洛才专门拜访最近的精灵族,想借助他们这里的神像传达消息。
艾克丝想了想:“这可能会适用于低级神明,但我是想听就能听。”
“低……级?”伊泽尔更加困惑,虽然供奉了很多年,但他对神明相关的事情不算很清楚。
反正在场都是熟人,艾克丝随意地将足以重构世界观的底层逻辑告诉他们:“在数不清的世界之中,并不是只有我一个永恒之神,简单用树作比喻,我是主干,其他永恒神是枝干或树叶,其中我拥有最高的法则权能,其他人依次降低,就用这种纵向结构来管理万千世界,但也不是所有低级神都知道自己之上还有更权威的存在。”
不过这是很久以前的世界管理办法,从主宇宙实现自治后,则由时空管理局代替主神,对众多世界的运转进行统筹规划。
在时空管理局那边,对神明有主神和普通神的等级划分,主宇宙的所有法则神都是主神级别,有些世界观中存在着掌管不同领域的多位神明,共同治理世界;有些世界观中不存在神明概念,独自管理整个世界的世界意识也算是一种综合型神明。
伊泽尔震撼地呆滞在原地:“世界、原来是……”
兰斯洛对自己不可能接触到的层级不太在意,就算有再广阔的世界,他也只想专注于眼前,总之他只要理解殿下地位很高就行了。
“……”安戈洛斯抓抓自己的一头金发,头顶的问号多到快要掉在地上,对于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的龙来说,这些事还是太复杂了。
艾克丝看他一副憨样有些忍俊不禁,但本来就是说给伊泽尔听的,他懂不懂都无所谓。
她坦然大方地站在他面前:“总之我本人已经在这里了,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说吧。”
安戈洛斯扭捏地没有直视她,小麦色的皮肤隐隐泛红:“我就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然后,想再道一次歉,我知道对人类来说被抓回龙巢很过分了……”
在艾克丝离开世界后,他看了一些她留下的书籍,迟钝地意识到人与龙之间的观念差异。
“看在你态度诚恳,还帮我对付过干部和魔王的份上,我原谅。”艾克丝点头接受。
安戈洛斯眼眸微亮,随即小心试探:“那你不讨厌我了吧……?”
艾克丝疑惑地挑起一边眉毛:“讨厌?我没讨厌过你啊?”
虽然他做了错事,但因为比较听话和好欺负,所以没有到讨厌的地步。
安戈洛斯委屈地提醒:“之前你还说烦我呢。”
“哦,烦是烦,讨厌是讨厌,你那时候的所作所为本来就惹人烦啊。”艾克丝头头是道地阐述她那逻辑自洽的喜恶评价体系。
不知从何时起,安戈洛斯锐利的龙眸软化下来,像个大狗子一样期盼地看她:“我会改的,你能不能也不烦我?”
艾克丝对他的执着感到莫名其妙:“你怎么非计较些有的没的,行吧行吧,不烦你。”
安戈洛斯一高兴,璀璨的黄金眸中显露出竖瞳,亢奋得直接脱口而出:“那你能做我的龙侣吗?对了,用人类的话说,能谈恋爱吗!”
此话一出,时间仿佛暂停了两秒,几人才反应过来他一气呵成的表白。
伊泽尔吃惊地看过去,表情紧绷得仿佛如临大敌。
从刚才起兰斯洛就一直在蹙眉,不满于殿下对犯下过错的恶龙如此纵容,现在这头龙还敢说什么——
“可以啊。”艾克丝说。
伊泽尔深受打击,脸色白到摇摇欲坠:“您、您……”
“什么?这这、这不行!”兰斯洛慌张得说不上理由,但就是觉得不妥当。
像是没想到她答应得那么快,安戈洛斯愣了一瞬,迟来的狂喜才将他淹没,让他几乎想化作龙形到天上飞两圈:“真的?!在人类那边恋爱就跟龙侣一样,是永远在一起的意思对吧!”
“那不对,抱歉忘记说了,”艾克丝补充道,“我谈恋爱最多只谈一个月,如果你能接受我们再确定关系。”
她最近确实有恋爱的打算,就顺从心意直接答应了,却忘了应该先说清条件。
变故来得如此之快,安戈洛斯像是从云端坠在地面,他顿时无比失落:“为什么?你也有发情期吗?”
“噗!”艾克丝绷不住地笑出来,新奇地感叹,“你是什么脑回路啊哈哈哈哈哈……”
她简单说明:“因为我没有完整的情感,所以很好奇其他人丰富的情感表现,就想谈个恋爱近距离感受一下,但又不想维持这种关系太久。”
安戈洛斯似懂非懂,却抓住重点道:“那你答应我,也不是因为喜欢我了?”
“喜欢对我来说……是个模糊的概念,”艾克丝为难地开口,因为她自己都搞不清楚,“我对人的喜欢恐怕就跟喜欢看书、游戏和冒险是一种感觉,跟你们口中的喜欢一个人不太相同。”
差不多说得很清楚了,她问道:“我的情况就是这样,你还要跟我谈恋爱吗?”
安戈洛斯眸光黯淡,看起来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凉水:“我……我不明白……”
他不能理解这么奇怪的事情,因为在他看来,成为伴侣就是一辈子的事,而且一个月时间那么短……
“没关系,选择权在你,你可以慢慢考虑。”艾克丝也知道自己的规矩不符合常识,不被理解很正常。
她环顾四周,觉得把海因森时停这么久实在很没礼貌,决定先走一步:“伊泽尔,记得你上次说过想跟我聊聊,我先回科瑞恩神殿等你了。”
艾克丝一只脚迈入虫洞,贴心告知:“安戈洛斯你想联系我时,对着普通小神像说话我就能听见,拜拜咯。”
在她走后,时间重新流动,精灵们还保持着面对天空的动作,却一下子失去了目标。
海因森转头一看,不知道恶龙何时化为人形来到了这边,顿时横眉怒目:“你——”
“……不打了,”安戈洛斯退后几步,垂头丧气地变回巨龙,“我把神像给你们送回去。”
“什么?”海因森一愣,对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心生警惕,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大天使。
伊泽尔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对他摇摇头。
但不管怎么说,这场闹剧是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