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澜之轻轻碰了碰璃月的手,安抚道:“会没事的,药材已经送来,我们一定可以救下所有人。”
话落,他摘下身份腰牌看向肃一,“肃一,你拿着腰牌去府衙内,让白县令派人到城内巡视,趁着寒毒还未传开,又派人去腾出一隔离区来将病人全都送去。”
“先紧着府衙内的人来,若人手不够便征集人手,银钱从我账上出,尽快处理好此事!”
“是,大人!”肃一领命道。
见肃一远走,璃月拉住沈澜之的手,“此毒具有传染性,我去医馆帮忙,你与楚大人先回去客栈,切勿与那些病人接触。”
“不可!”沈澜之与楚梵同时反对道。
璃月看向他,又看向楚梵,“我与你们不一样,这毒我之前中过,不会再染上,可你们会。”
“听我的,你们先回去。”
“我不会染上。”楚梵突然出声道。
他见璃月略带惊诧的眼神望着他,无奈地笑了笑,“阿月信我便好。”
“此时不是解释的好时机,待寻个机会,我再和你...你们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璃月的眼睛微微动了动,看见了街边绣着“全福客栈”几字的布帆。
突然想起来什么,连忙看向他们,“等等,方才急糊涂了,竟忘了那事。”
沈澜之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轻声询问道:“不急,阿月慢慢说。”
璃月点了点头道:“我之前为舅母解了毒后,又研制了两瓶解药带在身上,如今正放在客栈内,我们先去把解药拿走,大人先吃一粒解药便不会染上这毒。”
“届时又去医馆内帮忙。”
如今已经过了武安街,走出来许多,他们所住的客栈赫然出现在前方。
沈澜之点了点头应声道:“如此也好,那便依阿月的。”
少顷,客栈内。
璃月的房间。
离窗户不远处的圆桌上,放着一个木质的药箱。
璃月站在桌边弯下腰从药箱子里拿出来装有雪融丸的药瓶,随后取出一颗来放在手心,递给沈澜之。
如雪一般白的药丸子,小巧圆润,入口即化。
见沈澜之将药丸子服下,璃月拿着药瓶的动作顿了顿,而后抬眸看向楚梵,轻声道:“楚大人,你......当真不会被染上那毒?”
楚梵轻轻垂下眸子,回道:“不错,阿月不必给我解药,那毒我曾经也被中下过。”
“亦如阿月一般被人救治过,解了那毒。”
璃月的眼睛微微动了动,眼底闪过几丝惊惶,莫非楚梵也......?
楚梵见她隐隐有了猜测,轻轻点了点头,而后道:“阿月想的不错,我幼时亦被人拐进了那地方。”
他抿了抿唇,又补充道:“方才在街上我想说的便是这个。”
“这......”璃月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手指微微蜷缩着收回那瓶解药。
“那好吧。”
一旁站着的沈澜之眉梢微动,狐疑地看着楚梵,意有所指道:“楚大人可得有事瞒着我们?”
楚梵侧过头看向情绪不外露的沈澜之,眼中闪过一丝悲凉,“一如沈大人想的那般,楚某确实有所隐瞒。”
他微微垂下头来,“我并非贡川楚家人,而是晋阳楚氏的遗孤......”
说着,他轻轻抬起头来看向沈澜之与璃月,眼中含着果敢,“家父乃是十年前的常胜将军,那位肃边疆、守国土,抗击巫国,战功赫赫的楚雄将军。”
“当年,所有人都以为家父是死于巫国人手,可害了我父亲的另有其人。”
一听他这话,沈澜之的神情更凝重了几分,“据本官所知,楚雄将军当年是死于巫国人手,不止是他,连带着他那一脉的楚氏族人皆是死于巫国人手中。”
“而楚将军一家在显阳,你楚梵当年进京参与科考春闱,身份是属于贡川楚家,与晋阳楚雄将军一脉只是同姓却无别的亲缘关系。”
“况且你幼年时父母双亡,家中亦是没有别的亲属,是被同村一老秀才扶养长大。”
突然想到了什么,沈澜之的面色更是冷沉,“若非不实,你如何能被圣上封为探花郎,又授予翰林学士的官职?”
这话倒是没说信与不信,可听到楚梵的耳朵里,便是一股子无名火窜了起来。
瞬息之间,
他便提起声音怒声道:“沈大人,如今已到了这般地步,楚某又有何种理由要骗你们?”
“你们只知道我父亲是死于巫国人手,可却不知那只是旁人的阴谋!”
“阴谋?”沈澜之微微眯了眯眼睛,眉头微微皱起,“从始至终本官都觉得这背后有人操纵着,将大理寺的视线移到浔阳城内,又牵连进整个慕家。”
“而今你与本官说你的身份乃是十年前楚雄将军的遗孤。”
他眼底幽深,沉声问道:“楚梵,你别告诉本官,其实十年前楚雄将军之死,便是慕家那慕王爷害了楚雄将军?”
“而你若真是楚雄将军的遗孤,便是想要为父报仇雪恨?”
不等楚梵继续说什么,沈澜之又道:“本官问你,那些个被拐走的孩童,与记录得有孩童姓名的名册,拐卖、寒毒、当真是慕家所为?”
楚梵当即点头,毫不犹豫道:“沈大人,楚梵算不上什么好人,却不会平白无故构陷他人。”
“今日你们得到的那份名册只是慕资阳分出来送往梧桐树林的一部分,其余的另成一份。”
说着话,楚梵从袖间拿出一本蓝皮书,递给沈澜之,“这慕资阳一边将运往浔阳城的药童带入城来,一边又重新写了名册,删减人数,余下的孩童被重新登录在册送去了慕家军营练成私兵。”
“这册子......便是我的人从慕资阳的密室里寻出来的实证。”
沈澜之接过那本册子,轻轻翻阅着,如今日在慕家寻到的那份一样,前面是名,后面是籍地。
他将册子盖住,看向楚梵,又道:“既如此,你便说说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一听他这话便是已经信了他。
楚梵垂下眸子想起当年之事,眸中便是嗜血的杀意,“当年巫国进犯,父亲领军抗击,那慕青云不过是父亲部下,竟与巫国暗通款曲,将蛊毒种于父亲身上。”
“楚家军覆灭,慕家军突起,而我楚家满门反被杀害,若不是暗卫将我救走......我也难逃一死......”
“可笑他慕青云踩着我楚家上位,竟还封了王!”说着,他看向沈澜之,“当年慕青云与巫国签下的不是和谈书,而是作为同谋帮助巫国人以毒计将整个昭国蚕食殆尽。”
“什么慕王爷,不过是个卖国贼!”
他嘲笑道:“可笑至极!”
沈澜之又问道:“你既然知晓这般多的事,那些被带去梧桐树林的孩童,都如那鹤琴说的北炼成了药人?”
楚梵轻轻点了点头,“那些被拐走的孩童,便是被带入了一个叫药阁的地方,炼成了药人。”
“而今日浔阳城发生的事......”他顿了顿。
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一直静静看着他们的璃月,抿了抿唇,才道:“便是药人出了梧桐树林,他们身上所携带的寒毒传染了寻常百姓,乱了城。”
以昭国的孩童,在昭国的地界研制药人,又以药人覆灭整个昭国......
——是以,一切皆是因十年前楚雄将军被杀一事而起,慕青云当真是不愧名为青云,竟为了所谓的青云路与敌国同谋,当真是实打实的卖国贼。
可......师父呢?
璃月的眼睫轻轻颤了颤,林老曾说师父曾炼制过寒毒,而那寒毒便是巫国人灭昭国的重要一环......
寒毒、雪融丸、药童......
她心中已有了猜测,却还是问道:“那我的师父......圣姑呢?”
璃月看向楚梵,“她在其间又充当什么角色?”
看清楚璃月问这话时眼底的哀寂,楚梵心内一沉。
圣姑啊——那个从始至终把阿月算计在内的人。
楚梵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如实说。
默了默,却还是道:“正如林老所说的,十一年前,圣姑被人骗去的药阁。她事先并不知晓巫国的计划,那时的巫国也还未寻到机会做那些事。”
“直到十年前慕青云与之合谋,她见到了那些孩童,才知晓所谓的炼制毒药是用来做什么。可她形单影只,无法阻止此事,她若反抗便是身死,可她死后还有千千万万个圣姑去炼制毒药。”
“她只能计划着让皇家知晓此事。”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沈澜之,叹了口气,闭上眼睛道:“而阿月......你是相国嫡女,无论是父族还是母族皆是京中显赫。又自小与端王世子定有婚约。”
“若是你习得她的医术,知晓如何解掉寒毒,又有一颗仁慈之心以及苏氏一族所独有预知能力......”
他狠下心来,睁开眼睛看向璃月,终是说出来那句话,“你便是那个阻止毒计,揭穿阴谋的不二人选。”
“而你幼时被人拐走,圣姑便是主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