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伦敦的深秋,苏先生的烘焙店迎来最特别的客人——裹在粉色襁褓里的雾玉墨,鼻尖还沾着母亲赶路时蹭到的桂花糖。苏先生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脸颊,看他挥着小拳头咯咯笑,突然就红了眼眶:"我那夭折的小孙子,要是活着也这么大了。"
"小团子,以后这儿就是你的第二个家。"苏先生往他襁褓里塞了块磨牙饼干,油乎乎的手指在襁褓上蹭出面粉印。雾玉墨吧嗒着嘴咬饼干,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烤箱里旋转的面包,小脚乱蹬时踢掉了袜子,露出莲藕似的脚踝——那是"小团子"这个外号的由来。
三岁时,小团子已经能踮脚够到柜台,用漏勺捞掉卡布奇诺上的奶泡。苏先生揉面时,他就蹲在旁边玩面粉,把自己埋成雪人后突然扑过去,害得苏先生的法棍面团里混进了小脚印。"你呀,比打蛋器还能捣乱。"苏先生笑着弹他额头,却在转身时偷偷往他口袋里塞块小熊饼干。
真正学做饭是在五岁生日。苏先生让小团子负责打蛋液,圆滚滚的小手握住打蛋器,蛋液溅得围裙、脸蛋、甚至睫毛上都是。"手腕要稳,像这样——"苏先生手把手教他搅拌面糊,看他抿着嘴认真的模样,忽然想起自己孙子夭折前,也是这样扒着灶台看他烤蛋糕。
"苏爷爷,什么时候能烤好呀?"小团子的鼻尖沾着可可粉,像只偷吃的小兽。烤箱的红光映着他期待的脸,苏先生突然眼眶发酸,伸手替他擦掉粉:"等小团子学会唱《生日快乐》就好啦。"于是那个傍晚的烘焙店,回荡着跑调的童声,和着黄油融化的滋滋声,成了苏先生记忆里最甜的乐节。
七岁那年,小团子第一次独立烤曲奇。他学着苏先生的样子,把面团擀成薄片,用模具压出星星月亮的形状,却在装盘时不小心碰掉了一块边角。"没关系,"苏先生捡起碎块塞进嘴里,"缺陷美才是手工的灵魂。"小团子似懂非懂地点头,却在多年后成为霍格沃茨会烤变形曲奇的巫师——他做的星星饼干,咬开后会跳出真的萤火虫。
"小团子,以后想当烘焙师吗?"某个暴雨夜,苏先生擦着烤箱问。小墨正在给面包打花嘴,糖霜在他指尖开出奶白色的玫瑰:"想当能做出会飞的蛋糕的人。"苏先生愣了愣,忽然大笑起来,笑声混着雨声,惊飞了窗外避雨的麻雀。
后来雾玉墨跟着母亲回中国,苏先生塞给他一本油乎乎的食谱,扉页写着"给我的小孙子"。扉页夹层里,藏着张泛黄的照片——三岁的小团子站在烘焙店柜台后,踮脚偷吻苏先生白胡子的瞬间,两人脸上都沾着奶油,像撒了把星星在时光里。
此刻的绍兴老台门,雾玉墨正照着苏先生的食谱做葡式蛋挞。小熊兄弟趴在烤箱前,看蛋液在模具里轻轻晃动。Echoide从身后环住他腰,鼻尖蹭过他耳垂:"小团子小时候一定很可爱。"他耳尖泛红,想起苏先生总说的话:"可惜小团子不姓苏,不然我要把整个店都传给他。"
蛋挞出炉时,焦糖香混着记忆里的肉桂味。雾玉墨咬下第一口,忽然看见窗台上的糖纸鹿——那是Echoide用他小时候最爱吃的草莓糖纸折的。阳光穿过糖纸,在他围裙上投下小鹿的影子,恍惚间,仿佛又听见伦敦烘焙店里,苏先生带着笑意的呼喊:"小团子,来尝新烤的司康饼!"
有些缘分,早就藏在面粉堆里,藏在打蛋器的旋转里,藏在某个异国他乡的烘焙店里,等着时光酿成最甜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