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骸说到做到,池家和蒋家现有的合作项目风平浪静,虽然不讨论新的合作,但是也没有报复性毁约,蒋家勉强放下提着的心。
蒋父蒋母来了池家几次,都被池悦不咸不淡地打发了,他们看出来池家的态度,慢慢就来得少了。
蒋未想从小辈入手修复两家的关系,一直在约池骸想当面致谢,奈何池骸太忙了,一直都没排到合适的时间。
在蒋未还在绞尽脑汁琢磨下一次约什么时间的时候,他和池骸的第三次见面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来了。
阴雨天,时大时小,懒洋洋地下了一天。
蒋未整个班原定好的团建没有因此搁置,分了几批打车走了,就剩班长、蒋未和团支书。
正是这样的季节,雨倏然变大,雨雾氤氲,班长指了指对面那量打着双闪的黑车,高声提醒道:“我打的车应该到了,咱们过去吧。”
其他人没有异议,像跟着鸭妈妈的小鸭子,排着队跑过去了吗,蒋未晃悠悠地缀在队伍后面。
司机听见开门的声音,侧头看他们。她嘴里咬着一根烟,窗口降下三分之一,放松地靠在座上,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
“身体最重要,下次吧。”
没人在意司机在讲电话,班长忙着掸身上的雨水,“手机尾号2345。”
驾驶座上的女人嗯了一声,带点疑惑,看了一眼后视镜。
蒋未也正往前看,回想这道熟悉的人声,两个人不偏不倚地在镜子里对上了视线。
池骸有点意外:“是你啊。”
蒋未才知道他们上错车了。
外面的淅沥沥的雨声从驾驶座开着的窗口飘进来,这对前未婚夫妻对视时静默了几秒,在这个想也没想过的相遇场景,蒋未把自己提前打好的腹稿忘得一干二净。
这次见面,池骸看起来比宴会上多了点懒散,神态悠闲,上位者的气息没有收敛,落在人身上的目光冰凉、审视。
这位归国不久的池家大小姐已经崭露头角。她掌握了上桌的筹码,游走在觥筹交错间,成为名利场上炙手可热的名人。
蒋未很快回神,刚想问这是怎么回事,就听班长咳了咳,池骸看了她一眼,掐灭了手中的香烟。
叮铃铃——
蒋未的话头被班长的手机铃声打断。
班长接起电话,表情逐渐迷惑:“喂?堵车来不了了?……我们不是上车了吗?”
班长的视线从后座的两个男人转到池骸身上,终于发现身边的人根本不是司机模样。
她脸悄悄红了,挂断电话强自镇定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们看错车牌了…”
这么大的雨,看错车牌很正常。
何况池骸开的是黑色辉腾,这种低调的车型很容易就被忽略了它的售价。
蒋未出声挽救了班长,他叫道:“这么巧啊池姐。”
两个人同龄,蒋未这一声池姐其实蛮微妙。
“我来这边办点事,”情人今天发烧,池骸没有别的行程,又不可能干等,“去哪?捎你们一程。”
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地瞥蒋未。
蒋未犹豫不决道:“你最近不是很忙吗?我们没什么正事,别耽误你什么。”
“现在没事了,雨还要下一会儿…你们去哪?”
班长这会已经看着池骸眼冒星星,满脸写着“我爱姐姐”,不等蒋未开口就道:“谢谢姐姐!”
旁边人也跟叽叽喳喳:“谢谢姐姐!”
“……”蒋未无奈道:“我们去长平路,班级聚餐……没事的话一起吗?”
他们班级聚餐,池骸当然不去,她拒绝了。
好在气氛不尴尬。班长发挥了社牛的能力,在副驾驶叽叽喳喳个不停:“姐姐多大了?…哇竟然已经提前毕业了!好厉害!开车也这么熟练…我驾照下来了,就是不敢开…”
蒋未嘴角一抽,试图制止华彩晔浮夸的吹捧:“花姐——”
华彩晔嫌弃地看他,又问:“姐姐是蒋未的表姐吗?”
池骸一打方向盘,竟然还挺耐心:“不是,家里长辈认识。”
“——看看人家,看看你,”华彩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蒋未,“人家打拼事业,你还在吃喝玩乐。”
蒋未不甘示弱地回击道:“跟你们这些闲杂人等。”
池骸不言声,只是笑。
车载屏幕突然弹出未接来电,华彩晔殷勤道:“我帮你接吧姐?”
池骸瞥了一眼屏幕:“挂了吧。”
华彩晔好奇,但听话。
没过两秒,这个号码再次坚持不懈地弹了出来。
没等华彩晔问,池骸抬手接通了这个电话,在那边开口之前似提示似警告:“我在车上,送人去长平路。”
“……”那边沉默几秒,传出一个低哑的男声:“你已经走了?”
咬字清晰,断字干净,声音清越,嗓音条件相当优越。
只是那问句里包含的情绪太复杂,联想起他们上车时那个电话,其他人交换了个视线。
池骸面色淡淡,貌似关切:“身体不舒服多喝热水,我在开车,挂了。”
那边咳了几声,仿佛有人狠狠攥住了他的肺,听着就让人揪心。
“那我发微信给你。”
池骸有几秒没说话。
“……池姐。”男人叫她,语气也很淡,但莫名让人感觉心痒痒的。
他顾忌到车上其他人,没有将未尽之意说出口。
华彩晔的脑子都被这一声百转千回的池姐弄麻了,池骸终于说:“知道了。”
这时候车里的氛围略显尴尬。
华彩晔给蒋未使眼色。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能开口,除了蒋未这个真熟人,没人更合适。
蒋未尴尬地手心发麻,他跟池骸的关系可没有好到能随意打探别人的私生活啊。
最后他在华彩晔的死亡射线中硬着头皮问,“男朋友?”
“不算,”池骸的指尖敲了敲方向盘,漫不经心、大大方方道:“情人。”
蒋未心里挺微妙,是大少爷心作祟。他几次三番约不出来的人,一个莫名其妙的小情人却能勾得人来见面。
不过蒋未没把思维发散太过,归根结底是池骸对他有恩,不计前嫌没有对蒋家下手,但他对池骸来说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
切道打右转向刹车一气呵成,池骸打开车锁,从后视镜和蒋未对视,微笑道:“到了。”
几个人没有耽搁地下了车。
蒋未没急着动:“你们先进,我这就过去。”
他们熟人之间有话要说,其他人不想冒雨等着,赶紧就进去了。
池骸眉目温和,微微侧过半个身子,是个表露尊重的姿态:“怎么了?”
“下周四晚上有空吗?”蒋未开了个玩笑:“大忙人,难得逮到你,总得让我好好表达谢意吧?”
池骸不是故意避开蒋未。以她现在的身份,想约她吃饭的人不知凡几,蒋未请吃饭这件事对她来说太微不足道且没有意义,她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眼下看蒋未这么郑重地提了一遍,再推辞就不大好看了,——池骸对硬件条件出众的人是要多点耐心:“下周吧?具体时间我要和助理确认一下。”
蒋未不放心地确认:“说好了啊?”
池骸好似投降,半抬起一只手:“快去吧,你的同学在等你。”
不得不说,她这样的身份,流露出类似宠溺的顺从是相当抓人眼球的。
蒋未收回思绪,听见池骸的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他瞥了一眼,还是刚刚那个号码。
这位小情人还挺粘人,他揶揄地想,关上了车门。
黑色的钢铁巨兽咆哮着在雨中起步,然后疾驰而去,汇入车流。
华彩晔在门口等蒋未,看见这个情景小小地哇了一声,“这个姐好酷啊。”
蒋未随意应了一句,笑道:“这位没准以后还得上个财经杂志呢,——别看了,咱们在哪个房间?”
这时候的他,已经对车内打来电话的男人失去了好奇心,对池骸的戏谑也是点到为止,充满距离。
还没想到蒋家的灭顶之灾已经悬于头顶,那根吊着的绳索在今晚就会断裂,将蒋氏砸个四分五裂。
下午两点整,“量子计算”的词条爬上了热搜,以一种离奇的速度迅速登顶,成为头条。
紧接着,整个热搜排行榜头部随之改变。
热搜第二#池蒋解除联姻#。
热搜第三#国轩投资集团#。
两天,蒋氏市值蒸发六百亿人民币。
蒋氏资金链断裂,大厦将倾,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