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快，岑镜就发现这鱼的“老大”有很多个。
这片塔林深渊的确是个“盛宴”之地，但对于没本事的家伙来说，此处不可久留。
在岑镜和明恕叽叽咕咕时，已经看见好几只生物“上岸”了。
几只脑袋的蛇形怪、有爪子的长条蛇、像是杂糅了许多生物的怪异鱼形……甚至一大团由无数细长的、苍白色的触手缠绕而成的怪物也慢吞吞地蠕动着，依附着硬质的石块平台，一层层地往上爬。
只是那些生物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岑镜所在的地方，大摇大摆跑到岑镜面前碍她眼的只有那大丑鱼。
向岑镜讨饶完后，那丑陋的巨鱼就知情识趣地“退下”了——亲亲热热地转向其他陆陆续续从深渊下爬上来的巨型怪物。
岑镜：“……”
岑镜观察了一会，发现这鱼的打招呼对象有十来个，其中有三分之一对它爱答不理，三分之一大概是让它滚，还有三分之一跟它友好地互动了一下。
竟还是个左右逢迎的圆滑之鱼！
岑镜大为震撼。
明恕站在她旁边，饶有兴致地笑着说：“看来人家聪明得很，鸡蛋都不会放在一个篮子里。”
岑镜轻轻地瞥了她一眼：“是啊，想来这些家伙……大多都已经是智慧生物了。”
——出事了想要摆平，难度直线上升。
明恕收敛了自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她顺着岑镜的话想象了下这些怪物在人类城市乱窜的场景……
啧，怪可怕的。
不过……
“好消息是，它们看起来并不以血肉为食，似乎还把你我当作了同类。”
“上岸”的浪潮逐渐蔓延，只是讲几句话的功夫，明恕瞥见不远处又有怪物从最底下窜出来，这会多了些怪模怪样的家伙——一大团像是毛绒绒的絮状物缠绕在一节节不断收缩胀大的肉管上，或是一丛张牙舞爪的触管，拖着细长飘逸的细丝，接二连三地向外涌动，漂浮在空中。
怪物各具特色，唯一的共同特征是它们都十分巨大——人类的视野无法囊括殆尽的巨大，每一眼，都只能窥见其一角。
岑镜想起了小时候去水族馆海洋馆，站在玻璃长廊里，面向玻璃外涌动的幽蓝色瑰丽巨幕，无数生物在她面前来往游弋，像是一处永不落幕的戏剧。
唔，现在也像。
岑镜几乎是用欣赏的眼光来打量这些大家伙。
甚至还有闲心跟明恕点评点评谁长得好看、谁长得丑。
——其实大部分都怪模怪样的。
但看着看着，岑镜忽然陷入沉思。
“奇怪，虽然长得各有特色，但大多数都似乎是水生生……嗯？”
这片如巨灵居所般恢弘广袤的层叠塔林猛然震动了一下。
岑镜跟着晃了一下，其他怪物也纷纷受惊停下。
下一刻，岑镜猛然低头——深渊之下，有一个难以形容的存在正缓缓睁开双眼。
无形无相，日月轮转……
一切都仿若静止，就连心脏的跳动声也消失不见，空旷辽阔的塔林仿佛下一秒就将在寂静无声里碎为尘埃。
在那种不含感情、无喜无悲的注视下，一条赤色巨蟒蜷着尾巴从天而降，悬停在塔林的中层。
……它的尾巴卷着好几条软趴趴的人型生物。
明恕定定地看着，垂下的手不忘去勾岑镜，让她从那种让人心动神摇的注视中回神。
岑镜缓缓抬头，她面无表情地看向那些软趴趴的人型生物，银蓝色的眼睛里倒映出一副奇异的景象——丝丝缕缕的黑色细线从他们的脑后延伸，摇曳着没入虚空。
“……”
岑镜脑中忽地冒出一个词。
【游戏玩家】
******
【请所有玩家前往深黯之城】
【请所有玩家前往深黯之城！】
【请所有玩家前往深黯之城！！！】
“这傻逼游戏是不是有病，吵什么吵？说走就走不用收拾的吗！”
贺苹暴躁地大骂。
游戏面板依旧死性不改，仿若催命铃一样连弹好几个红色的弹窗。
贺苹又骂了它几句，心中厌恶极了，眼不见心不烦地移开了视线。
“别气别气，气坏了身体就便宜了游戏。”
秦子莘忙不迭地上前安抚，拍着她的背顺气，等贺苹骂完了，才识相地请教对方的指示。
“天台的盆和泥要不要一起带走？”
贺苹恹恹地摆手。
“带，只摘一半下来，剩下一半连盆带泥一起打包，你那小同学应该能装得下吧？”
“……应该？我去问——”
“装得下的。”
“嚯——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
贺苹被忽然冒出的温和声音吓了一跳，秦子莘同样被吓得差点跳起来。
贺苹上下打量秦子莘这位同学，对方无声无息地立在不远处，气质很安静，但又没什么生气，仿佛下一秒就要随风而去了。
明海月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又冲贺苹笑了下。
贺苹：“……”
贺苹一言难尽地地移开了视线，但觉得不太礼貌，控制着自己将目光移回，但秦子莘已经哥俩好地拽着明海月，“噔噔”地就跑上天台忙活了。
贺苹：“…………”
心中忍不住腹诽。
这小子……大家都混得灰头土脸的，怎么就你小子白得发光！
安静腼腆，细皮嫩肉，活像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忧郁小少爷混了进来。
秦子莘竟然能跟这种家伙有交情也是挺神奇的——毕竟两个呆瓜面对面，不尴尬地大眼瞪小眼就很不错了。
……算了，说不定是同类相吸呢。
贺苹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眼睫低垂，思绪漫无目的地游走。
她静静地坐着，有些放纵地任由自己回忆起自己从前，可怜见的臭弟弟秦子莘、部门里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下属们……
那样平淡无奇地上班下班吃喝玩乐的日子，如今已化为无法触碰的奢饰品。
——前路未卜，生死未知。
放纵了自己片刻，贺苹深吸一口气，狠心将自己从回忆的温柔乡中拔出来，忍着心中涌上的烦躁点开了游戏面板，打开地图，看向自己做的标记。
*可能为怪物进入深黯之城的特殊入口*
贺苹在海边的礁石圈交流会上受到了极大震撼。
以前总想着苟一苟、拖一拖，说不定哪天就有天降转机了呢？
毕竟人得先活着，再想其他。
但看见一大堆玩家堪称惨烈的异变，贺苹的心态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豁出去搏一搏，单车变摩托，摩托变路虎！
但再怀抱侥幸心理，幻想明天会更好，无动于衷地拖下去，恐怕只能通向那样悲哀的结局。
躯壳异变，灵魂流失，最终不生不死、浑浑噩噩地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挣扎。
……那真还不如死了算了。
贺苹沉默地看着地图，定了定神，开始推演进入深黯之城会遇到的种种意外和情况，并为此提前想好应对措施。
没办法，一个秦子莘，只有眼睛能用的探测类；一个明海月，只能装东西的空间系，都是不能打的娇弱家伙。
真是一拖二的艰难生活啊。
贺苹唏嘘地想。
而且深黯之城流传出来的信息也很少，迷灵地界的玩家们都猜测那边可能团灭了，所以游戏又投放了一批新的。
但是新来的家伙却很少跑出深黯之城的，除了刚开始的零星几个，之后她再没听说过相关消息。
……
贺苹掀了掀眼皮，像检阅士兵似地扫了眼在她面前站定的两个人。
接收到眼神，秦子莘会意地开始了他的报告。
贺苹听完，点头盖章通过。
秦子莘瞬间喜笑颜开。
贺苹随即看向明海月：“能打开你的空间么？我要检查一下数量。”
明海月温顺地点头，一抬手，原地便出现了一个纯白色的立方体，贺苹命名的星菜在里面码得整整齐齐，还扎根于土里的菜也正常地生长着，空间角落还堆放了一堆杂物。
贺苹认真地清点完数量，满意地拍了拍明海月的肩膀，然后用左手抓住了秦子莘。
“走吧！”
风载着三人掠过大街小巷，直奔地图上贺苹的标记点，毫不犹豫地一头撞进了未知的漆黑幕墙。
视野随即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