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加，把胳膊挪开。”

埃德蒙现在已经习惯一睁眼就看见莱加的脸，这家伙可能是因为缺少脑子这个部件，无论说什么都跟听不懂一样，不要上床这件事说了不知道多少遍，没有一次照做。

上手，又害怕蕾拉看见，而且莱加的肌肉格外硬，一拳上去他根本没什么感觉，埃德蒙每次自己气得一身汗，转头看见莱加安静地望着他就一肚子火气。

其他措施也不是没实行过，没用。

“埃德蒙。”莱加见人醒来，脑袋靠过去胳膊不但没有挪开还将人越发搂进怀里。

“住嘴。”

埃德蒙在这人亲吻他脸颊前，迅速伸手将他下半张脸捂住，脑袋嫌弃地反方向躲开。

也不知道这人是在哪里学来的，这几天一看见他醒来就要凑上来亲脸颊，刚开始他毫无防备叫这家伙得逞了，有了教训，现在埃德蒙就对他的动作格外警觉，在又一次拦住他肉麻的脸颊吻后，他自信地露出笑容。

“哼，别想随便偷袭，注意点分寸，我们之间还没那么熟。”

莱加在他家里已经住了将近一个礼拜，在那天他带回一部分海产之后，陆陆续续地又带了不少不同物种的生物回来，一些能吃一些不能吃。虽说无法正常沟通，但他还是迅速让自己在蕾拉心里变成了一个善良、比较可靠的人，对此就算埃德蒙再有异议也没有办法再偷偷将人赶走。

待在一起的时间里，埃德蒙发现莱加对于正常生活中的东西都十分陌生，不明白用途，最常见的连衣服不知道怎么穿，吃饭直接用手抓，很多东西第一时间是喂进嘴里。

种种怎么看怎么像是没完全进化的野生动物，埃德蒙和蕾拉吐槽了好几次，蕾拉每次都以他只是智商比较低认知有问题结束，所有不正常的地方蕾拉似乎都能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后面埃德蒙也就不在她面前说莱加坏话了。

这段时间在莱加身上唯一可见的变化，会说的词汇多了一些，语调大多时候有些奇怪，除了埃德蒙这三个字，埃德蒙对于其他词汇都要反应一会儿才清楚他在说什么。

“埃德蒙。早安。”

莱加那双好看的绿眼睛正盯着埃德蒙，近距离对视，埃德蒙都能看见他瞳孔收缩的痕迹，一层层湖水般在眼眸中推进，叫埃德蒙一时间恍惚着溺了进去，注意力偏移手上的动作也没了力道，于是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脸上已经落下了一个吻。

黑发随着动作滑落，几缕擦过埃德蒙的下巴脖颈，最后堆在他的胸口处。

“咳，靠过来挤死了。”埃德蒙面上有些羞恼，迅速从下床将衣服穿好不再去看床上的人。

他不明白自己刚刚是怎么了，是因为没见过这种颜色的眼睛吗？

埃德蒙的思绪还未再继续延伸，就忽然像是被黑暗攥住的幼芽停止了生长，他摇摇脑袋从椅子上堆积的衣服里拿出一件扔到床上。

“自己穿好。”

埃德蒙自己属于早出晚归的人，对于家里人的去向就比较模糊，刚开始他以为莱加一天应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可后来听蕾拉说这人每次都会在他出门后跟着出门，虽然不知道都是去哪里，但为了别人的眼睛埃德蒙都会叮嘱他穿好衣服。

出门的时候，埃德蒙瞥见蕾拉穿戴整齐一如既往地准备去教堂，不知道是因为新教堂还是镇上的人口比以往多了许多，现在蕾拉出门都会比往常早一些，说是去晚了就只能坐在后排。

“嘿，今天看起来非常美。”埃德蒙冲着蕾拉眨了眨眼睛。

蕾拉笑着冲他挥手，让他在码头好好干。

这一天从早到晚都非常普通且平凡，所有的烦恼都是在生活过程中注定会产生的，短时间可能会让人有些苦恼，但只要过去就不会让人感到困扰。

人的一生大多数时间都是诸如此类的日常。

埃德蒙很满足这样的生活，没有刺激，没有危险，日子只是如流水一样消逝，赚的钱能够保证生活，这样就很好。

而这种平凡且普通的某一天里，蕾娜晕倒了。

那天埃德蒙回到家并没看见有蕾娜的身影，那个时候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进了屋子喊了一声见依旧没人应正准备先进房间，余光中忽然看见厨房的桌角处露出的半截身体。

“蕾拉？”

埃德蒙迅速跑过去想要确定状况，在还未看见完整画面前，不安就擅自在胸腔内疯长，心脏被不安高高吊起，又在完全看见蕾拉状况时锤下固定的长钉。

蕾拉的状况看起来很糟糕。

她跪坐靠在桌腿上，双目紧闭，额角还流着一行血迹，此刻已经干涸凝固，整个人即使晕过去了还是在发抖，脸上不断冒着冷汗。

埃德蒙抓住蕾拉的胳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种情况可以直接抱起来吗？

生病了吗？

看起来很难受，现在应该去医院吗？

脑子里乱糟糟的，想要将人扶起来又害怕出什么其他变故。

这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他父亲离开后的日子，某一天里蕾拉确信那个男人再也不会回来，眼泪流个没完，他坐在旁边伸出两只手也是一样的不知所措，他能做些什么让她不再哭泣呢，他能做些什么让她不再痛苦呢？

“埃德蒙。”

埃德蒙听见声音猛地扭头看去，一双眼睛因为无措瞪得很大，他似乎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遇见问题就被困住了。

莱加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他站立在埃德蒙身后，目光落在埃德蒙脸上，伸手触碰了一下他的鼻子，见人下意识躲了一下才收回手。

他身上散发出恐惧不安的气味，闻起来有点腥。

“医院。”

“对，现在应该马上去医院，我刚刚到底在干什么，我，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埃德蒙似乎从别人的提醒中抓住了答案，慌忙将人背着往医院跑。

莱加站在门口看着埃德蒙在最后一点夕阳光照下奔跑，他从蕾娜身上闻到了诅咒的味道，很臭，待过的空间还留有那种难闻的臭味，这让莱加微微蹙起眉。

码头下工的时间本来就很晚，天空上橙色的云已经变得很淡了，再过不久就会迎来真正的黑暗。埃德蒙累了一天，现在体力已经不允许他再背着一个人走到医院，背上的人不住往下滑，他急得手心出汗，速度就愈发慢了下来。

“没事，很快就到医院了，是摔倒了吗，额角还流血了。”路上埃德蒙不断自言自语说个没完，他想让自己不要那么紧张，根本没意识到身后的人呼吸重了一点。

“只是有点头晕，我们回家吧。”蕾拉将下巴放在埃德蒙的肩上，声音很轻，明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却还在逞强。

“你刚刚一直在发抖，我带了钱。”埃德蒙将不断向下滑的蕾娜固定好，压抑着喘气声。

“就是站久了哪有那么多毛病，回去。”蕾娜看身下的人固执地往前走，直接伸手揪住埃德蒙的耳朵。

埃德蒙没有回答她，深吸一口气再次跑了起来，蕾娜无奈放下揪着他耳朵的手，看着已经逐渐看不清的街道神色悲伤。

*

就像蕾娜说的那样，医生并没有从中检查出什么病症，只是说身体有些虚弱。

“都说没事，别瞎担心了。”蕾娜拉过埃德蒙的手安慰。

埃德蒙总是固执地想要撑起这个家。

小时候知道家里不富裕就辍学去挣钱，即使知道父亲离开不会回来了，也从来没在蕾娜面前哭过，那时候他也才九岁而已。

可他到底还是个孩子，遇见什么大事就容易慌神，还喜欢偷偷躲起来哭。

现在这点也没有改变。

“回去好好休息吧，以后我来做饭。”埃德蒙将蕾娜的手拿下来紧紧握住，从轻微颤抖的手中蕾娜还是感受到孩子心中的惊慌和不安，她笑着答应了。

回到家里，莱加正守在门口他上前一把抱住蕾娜，这一举动让蕾娜有些惊讶，这孩子在他们家向来只会缠着埃德蒙，对于蕾娜总是很生疏冷漠。

“我没事，你也吓着了吗？”蕾娜只当是把这孩子吓到了，轻拍莱加的背。

莱加蹭了蹭蕾娜的脑袋，放开手开始拥抱一旁的埃德蒙，被埃德蒙一巴掌推开了。

蕾娜披散着头发坐在椅子上，端着水杯喝了一口，抬头看向在厨房做饭的埃德蒙露出欣慰的表情，她相信埃德蒙以后一定会有个幸福的家庭。

其实她本人对于突然晕倒这事儿并没有特别看重，人总不会无病无忧地度过一生，她对此看得很开。

晚上埃德蒙躺在床上时还在担忧着蕾娜的身体，即使在医院什么都没检查出来，但那时蕾娜所表现出来的症状确实很严重。

莱加这时候已经直接躺在埃德蒙身旁了，他看着埃德蒙的后背，感受到他流露出的悲伤上前抱住他，也只有这个时候埃德蒙不会再去计较他的拥抱。

不过那两只手刚开始还老实，过了一会儿见埃德蒙没有拒绝就渐渐放肆了起来，伸进衣服里紧贴着皮肤刚开始游走，鱼尾就被轻踹了一脚。

“躺好，睡觉。”

不久莱加的手上又挨了一巴掌，他默默收回手躺好。见埃德蒙侧躺着不断散发出不稳定的气味，过了片刻又靠了上去。

这次埃德蒙没再抗拒，他感受到埃德蒙正在微微颤抖的脊背，和什么东西滴到手上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