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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无事悠悠白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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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纸才刚透出朦胧的灰蓝,程商枢便已起身,动作利落地掀开被子。

几乎在他坐起的瞬间,谳凰纤长的睫毛便颤了颤,随即睁开眼,眸子里带着一丝被吵醒的薄愠:“你动作轻些。”

被封印了大部分的神力,连带着她的身体也变得如凡人一般,需要睡眠。

程商枢系着衣带,侧头瞥了谳凰一眼,语气里丝毫没有一点把人吵醒的愧意:“是你自己觉浅。”

若非她平时总能让人忽略她的容颜以及某些言行举止,他几乎要忘记这位同凡人一般需要吃喝睡觉的人,是一个神女。

谳凰没再同程商枢言语计较,拥着锦被翻了个身。

之后,程商枢穿衣与走动的声音轻缓了许多。

门扉开合,房间内重归安静清宁。

日光爬上雕花窗棂,窗外枝头雀鸟啁啾。

谳凰的一天开始了。

比起程商枢的早出晚归,谳凰则闲适许多。

每日赏赏花,钓钓鱼,看看书,就是一天。

她这份极致的清闲,让那些奉命盯梢的眼线,在向南齐皇帝汇报时,总是千篇一律的安分守己”、“深居简出”。

这些盯梢的人也试图接近、讨好谳凰,甚至想要博取她的信任。

然而,谳凰周身那股疏离感又强地让人难以靠近,将一切的试探与热络都在无形中推拒开来。

这日也同往常无二。

用过早膳,走过曲折蜿蜒的青石小径,谳凰来到荷花池畔的亭阁。

时值盛夏,蔚蓝的天空下,层层叠叠的荷叶铺满了大半个池面,粉白嫣红的荷花或袅娜盛放,或含苞待放地立在荷叶间。

清雅的荷香若有似无地浮动在湿润的空气里。

谳凰在亭中坐下,斜倚栏杆,手里捧着一卷新得的山水游记,看得入神。

风吹过,荷叶互相拍打,发出细碎连绵的“沙沙”声,衬得此间静谧。

阳光洒落水面,漾起揉碎金光,跳跃闪烁,一派岁月静好。

午后,亭阁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程商枢难得回来的早,谳凰却不在屋内。

他唤来婢女询问,方知她在荷花池那边,甚至连午膳也是摆在了亭中。

程商枢带着一身倦意从婢女口中得知谳凰近来这些日复一日‘赏花、看书、静-坐’的‘枯燥’日子,心中难免不忿。

他日日起早贪黑,在外周旋于朝堂诡谲,殚精竭虑,焦头烂额的时候。

而她这位名义上的妻子,实际上的盟友,竟过得如此悠游自在。

说好的要帮他呢?

程商枢沉着脸来到荷花池畔。

亭中摆着桌椅,谳凰正慵懒地歪着,杵着胳膊肘,手掌撑着脸,长及腰间的墨发散落似瀑布,垂坠的裙摆及地遮盖双足。

阳光暖融融地洒在她的身上,勾勒出朦胧淡金的光晕,与池中摇曳的荷花交相辉映。

在她面前,摆着一个玉碗,碗里是晶莹剔透的血燕窝,纤细白皙的手指捏着一柄小银匙慢条斯理地搅动着玉碗里的琼浆。

这宁静和谐的场景,看得程商枢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想要破坏。

程商枢深吸了口气,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很自然地坐在谳凰身边,抓起她捏着银匙的手,也不嫌弃,就着那小巧的匙子喝了一口燕窝。

松手时,粗糙的手掌还带着几分挑衅,顺势在她滑如绸缎的长发上抹了一把。

果然,手感如想象中那般柔软细腻。

谳凰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坐直了身体,将银匙往放入往碗中一放,连碗一起推到程商枢面前。

程商枢挑了挑眉,倒也不介意谳凰的嫌弃,拿起银匙毫不客气地享用起来。

谳凰抬起眼,目光掠过跟随程商枢而来的两个拘谨身影。

那是两个垂首敛目的小姑娘,约莫十三岁的年纪,身量纤细,穿着崭新但素净的棉布衣裙。

一个眉目清秀,低垂的眼睫下透着一股沉稳。

另一个脸蛋圆润,虽然努力低着头,但那微微翕动的鼻翼和紧攥着衣角的小手,泄露了内心的不安与好奇。

程商枢放下银匙,旁边的侍女适时递上的温热手帕。

“喏,给你的。”程商枢接过手帕,擦了擦嘴角:“今日刚好路过牙行,想着给你添两个伶俐的侍女贴身伺候,正好瞧见了这两丫头。”

说着,程商枢指了指左边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姑娘道:“这叫小竹,在以前的主家学过针线,识过字。”又指了指右边脸蛋圆润的小姑娘道:“这叫小月,性子单纯,做事干净利落,我看着还算顺眼,就带回来了。”

叫小竹的姑娘闻言,立刻屈膝行了个标准而一丝不苟的礼,动作流畅,显然是受过调教的。

叫小月的姑娘则显得有些慌乱,匆匆跟着行礼,抬起脸时,一双眼睛清亮亮的,透着股子鲜活气。

两个小姑娘看起来都挺老实的。

“如何?看着可还合眼缘?”

谳凰点了点头,程商枢挑人的眼光,她自然是满意的。

至于这两人是否为程商枢用来监视她的,谳凰压根就不在意,周围的眼线已经很多了,不差这一两双眼睛。

况且,若真有人能从她这里探知到什么不该知道的“消息”,那也算得上是对方的本事。

“你若是不喜她们现在的名字,可重新给她们取一个名字。”

谳凰想了想,对小竹道:“日后你唤作竹风。”又对小月道:“你唤松月。”

两个小姑娘闻言,立刻屈膝跪下:奴婢竹风/松月,见过夫人。

“起来吧。以后就跟在我身边,用心做事就好。”

“是,谢夫人。”两人连忙应声,规规矩矩地站起来,垂手侍立在一旁,紧绷的肩膀似乎放松了些许。

谳凰的目光又落在程商枢身上,对他说道:“我很忙,没时间,安置她们住处,带她们熟悉府中环境,教导规矩这些琐事,就劳烦你了。”

程商枢:……这对吗???

端着茶杯的手顿在半空,看着理所应当吩咐他的谳凰,程商枢一时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谳凰才不管程商枢有什么意见,重新捧起书卷看了起来。

大概是觉得两位新主子之间的相处非常稀奇,松月忍不住悄悄抬起好奇的眼睛,飞快地在两人之间溜了一圈。

竹风虽也好奇,但却仍旧垂首敛目,保持低眉顺眼的恭谨姿态。

“你说的忙?指的是看这些闲书?”程商枢放下茶杯,无语地看着谳凰手中的山水游记。

“不然呢?”谳凰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书页间,漫不经心的语气中又带着理直气壮。

“这算什么?”

“了解这凡尘世间的风土人情。”

程商枢脸上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了,此刻人多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压下满腹的槽点,朝旁边侍立的心腹小厮挥了挥手:“常善,先带她们下去安置,再熟悉熟悉环境,把该讲的规矩都讲清楚。”

候在一旁的常善立刻会意,上前引着两个还有些懵懂的小姑娘下去了。

荷风送爽,程商枢胸中的不忿在此方静谧中消散了大半,他让人取来陈酿,坐在池边自斟自饮起来。

本想破坏这份宁静的他,不知不觉间,竟也融入了这片和谐的景致之中。

时间无声地流淌而过,池中的光影由明媚转为柔和,直至暮色四合,夕阳熔金。

夜幕低垂,月华初上,万籁俱寂。

程商枢与谳凰平躺在宽大的床榻上,朦胧的月色透过窗纸在地面投下模糊的光晕。

“还是你舒服。”程商枢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一日日的倒是清闲自在,不是看着闲书便是赏花弄草,连头发丝儿都透着安逸。”

“那是自然,当武安侯的又不是我。”谳凰的语气轻飘飘的。

程商枢闻言,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带着些不满:“我这武安侯当得每日累死累活,你这侯夫人也不替我分忧解难。

赏花宴、品茶会、听戏……隔三差五就有夫人小姐给你递帖子来,你倒好,十回里有九回都推了,唯一去的一回还在角落待着躲清闲,也不替我去走动走动,听听风声,拉拉关系。

旁人家的夫人个个都是贤内助,你倒好,躲在家里当神仙!”

“我可不就是神仙。”谳凰依旧闭着眼,保持着平躺的姿态。

“……”程商枢被她这一句话堵得胸口发闷。

“这两年,你能如此顺利地攻破勾吴一座座城池,不都是我探来的关键军情?

反倒是你,心安理得地利用我的‘神仙手段’为你铺路,却对要给我的爱没有半分实质的增长。”

程商枢被谳凰说得语塞,在朦胧的黑暗中瞪了她半晌,最后不甘示弱地咬牙怼了一句:“像你这样的女人,高高在上,冷心冷情,很难让人爱得上。”语气中带着几分恼羞成怒后的刻薄。

“那是你需要烦恼的问题。”谳凰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沉默重新弥漫在屋内,只有窗外偶尔传来一两声虫鸣。

程商枢烦躁地翻了身,背对谳凰而眠。

在他翻身背过去的那一刻,平躺的谳凰睁开了眼睛。

今日,她体内的束缚,出现了两次微小的波动。

一次在今日午后的荷花池畔,程商枢的手抚过她的发丝时。

一次,就在刚刚。

这些波动,如风吹幡旗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

它们带来的力量,也不足以让体内那道束缚消散。

事实上,不止在今日,而是这两年间,虽间隔时间稍长,但却从未间断。

而这波动的源头便是程商枢心中产生的念头和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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