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听禾透过桌上正缓缓升腾的氤氲水汽看向程舟野。

少年垂着脸，微微皱眉，低着头似乎正在会什么消息。

才三天，他居然就能发现自己根本不吃辣吗。

郁听禾心里微动，这人没想到还挺心细如发。

“你怎么不说话？你说，你是不是对我们听禾别有目的呀？”钟羽真不知道答案决不罢休。

程舟野终于回完了消息，拿了双公筷，开始往火锅里下鲜牛肉：“我妈做饭，我爸不在家，我妈不吃辣，这位同学也不吃辣，最后那盘子里剩的都是辣椒，我妈还让我别浪费。”

“这三天的辣椒，全让我一个人吃了。”程舟野也觉得自己很委屈。

“啊，啊我还以为，是你爱吃辣椒呢。”郁听禾恍然大悟。

“那是我心善。”程舟野开启‘自卖自夸’模式，“我最爱的鸡腿昨天都让给你吃了。”

不光“自卖自夸”，居然还开始卖惨。

昨天晚上为了让两位考了一天试，正值长身体的人好好补补，周燕青烧了一大盘可乐鸡翅。

大概是实在太好吃了，在只剩最后一根鸡腿的时候，郁听禾从程舟野的筷子下，勇猛夺走了鸡腿的享用权。

郁听禾瞬间有了把对方的嘴一把捂住的冲动。

“好好好，心善哥，”钟羽真不忘八卦，“林乐芙这两天都没来找你嘛，很难得哎。”

“林乐芙到底是谁啊？”郁听禾不停听到这个名字，好奇心促使她忍不住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郁听禾看向程舟野，但对方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

刚刚去调小料的赵鹏宇刚好回来，瞬间变成自己好哥们儿的发言人。

“林乐芙，一中大名鼎鼎的文学女神，”赵鹏宇一边坐下一边说，“我们程少爷的青梅竹马。”

说完，赵鹏宇一抬头，看向郁听禾和钟羽真的背后，立马拍了拍正在埋头干饭的程舟野的肩膀：“哥们儿，说曹操曹操到啊。”

郁听禾顺着赵鹏宇的目光回头看去，啊，是个美人。

店门口进来了一个穿了一身紫色小碎花连衣裙的女孩子，前额光洁饱满，头发乌黑，半披在肩膀上，衣领平整，露出一点点锁骨，显得脖子修长。

“喏，那就是林乐芙。”钟羽真用手当着小小声和郁听禾咬耳朵。

林乐芙抱着一沓资料，在门口左右看了看，便径直向着依然在埋头苦吃的程舟野走来。

“舟野，你的笔记还给你。”林乐芙走近，一抬手，郁听禾敏锐的鼻子就闻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苹果香水味。

程舟野也没有要接过笔记的意思，只是象征性礼貌地放下了筷子，开口道：“我都说了这份就是个复印版，你不用还给我的。”

“我，我想着，万一你有什么用呢。”林乐芙的眼睛本来就大，被程舟野一句话说完眼睛看起来更是湿漉漉的。

“哎我说，老程你就拿着，这种时候傲娇什么劲儿啊，”赵鹏宇作为二人的共同好友开始打圆场，“林美女，你给我就好了，你看老程坐里面，这桌上菜都摆满了，他也没地儿放。”

“林美女一起吃吗？”

“吃什么吃，你看我们这桌还有地儿能坐吗？”钟羽真差点就想扇这没眼力见儿的东西，没见程舟野都面无表情了吗，肯定是吵架了嘛。

“我不吃了，舟野，那我先走了，代我向叔叔阿姨问好。”

说完，林乐芙就跟着和自己一起来的同学走了。

对郁听禾来说，除了钟羽真和程舟野勉强算熟人外，其他人都是陌生人，全程自己都插不上话，只沉默地一直在吃。

但郁听禾明显感觉出，林乐芙走的时候，看了自己一眼。

她倒也没放心上，反正以后也是不会有交集的人。

“来，我跟你科普科普，”钟羽真看郁听禾不说话，察觉她大概是有点尴尬了，“林乐芙，我们一个初中的，文学素养极高，语文成绩一骑绝尘。”

“都以为她这次中考语文成绩肯定是第一呢，但是据传闻，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个大神，语文满分。”

“当然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吗，林乐芙更是你对面这位程舟野同学传闻中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绯闻女友......”

“打住，你们这些传言到底是从哪听来的？”程舟野无情打断钟羽真的成语堆叠大赏。

“你敢说没有？那你为什么笔记总是借她？”钟羽真不服。

“那你们也没来找我借啊。”程舟野觉得自己冤枉。

“那你怎么人家一叫就抛弃我一个人在球场？”赵鹏宇也不服。

“那还不是我爸，非要让我给她帮忙，你以为我不想好好打球？”程舟野觉得自己很无助。

“你就死鸭子嘴硬吧，”钟羽真一点儿不信，“你问问初中认识你俩的人，谁能信你的说辞？”

赵鹏宇在一边疯狂点头赞成。

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但凡谁和谁走近了，谁和谁说了句话，谁和谁有点无伤大雅的肢体接触，总会让人想起青春里那点悸动。

“不过，这还是头一次听当事人就此事进行辩解，”钟羽真咂咂嘴，“吵架啦？”

赵鹏宇觉得钟羽真说得十分在理：“对啊，你这次笔记都给的复印件，不对劲儿啊。”

郁听禾插不上话，又自觉已经吃好了，站起身：“那个，你们聊，我去个厕所。”

她倒也不是真的想去厕所，只不过是借着去厕所的由头去前台结账。

来锦城四天，钟羽真对自己那么照顾，怎么好让她再请这顿饭。程舟野虽然刚认识时略微有点“出言不逊”，但看得出也是个嘴毒心软的，这顿饭，于情于理都该自己请。

吧台刚好有人，郁听禾决定先去哥卫生间。

却不想，以为自己安排得非常拖贴的郁听禾刚从卫生间出来，就在吧台和本该在餐桌前狼吞虎咽的程舟野狭路相逢。

“来买单？”程舟野看着刚掏出手机的郁听禾。

郁听禾点点头，刚要把自己刚刚考虑的那一整套搬出来说给对方听，就见程舟野扬了扬手机，上面正是付款完成的页面：“我已经买过了。”

“这怎么好，本来就是说好我请你吃饭的。”郁听禾试图争取，“我把钱转给你吧。”

“你别，你初来乍到，怎么能让你请，况且你都没吃几口。”

说完，程舟野不容拒绝地将郁听禾举起的手机按下，头也不回“潇洒”地走回了饭桌。

他居然有注意到自己其实没吃几口。

郁听禾摸了摸自己微扁的肚子，心里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感觉。

“老程，去打球吗？”

吃完饭，四人站在饭店门口计划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赵鹏宇按以前的惯例询问程舟野要不要去进行饭后消食活动。

“不去了，领人回家，改天吧。”程舟野无情拒绝，又对郁听禾招招手。“走，今天骑车了，载你回去。”

赵鹏宇：“？？？？？？”

“老程你什么情况，你载郁听禾回去？”赵鹏宇大惊，“你俩住一个小区？”

“你变了老程！你以前什么都会和我说的！”赵鹏宇道心破碎。

钟羽真老神在在地拍了拍赵鹏宇的肩膀：“看开点啦兄弟，你兄弟都能抢着结账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

入学考结束后，附中的老师们凭借着极高的工作效率，仅仅花了一天的时间批改完试卷后，郁听禾的高中学习生涯便被宣告正式开始。

郁听禾穿上入学考结束后就领到的已经洗干净的校服，由衷感慨，这全省第一的学校就是不一样，校服质量都截然不同。

附中除了运动风的夏秋冬三季校服外，还给学生配了一套衬衫西服小礼服，专门在各种重要活动的时候穿。

平时上学的时候，大家都会选择宽松轻便的运动风校服，但像今天，高一开学第一天的重要，附中惯例要召开整个高一年级的开学动员大会，要求大家穿着礼服式的校服，以显正式。

“初中的时候就最羡慕附中的校服了，”钟羽真止不住地感叹，“全市的学生都羡慕附中，我们以前只能穿那臃肿的蓝白运动服，谁不眼馋附中这衬衫西服小裙子啊。”

“总算现在是让我穿着了。”

钟羽真又拉着郁听禾来回看：“你别说，你穿这身真好看，听禾，你就该多穿穿小裙子，你这腿多直啊，羡慕死我了。”

小礼服的西装是黑色，领子边缘滚着细致的银色镶边，左胸处绣有附中的校徽，内搭纯白色衬衫，男生配领带，女生配领结。男生的下装是笔挺的西装裤，女生是灰色百褶裙，长度刚好到膝盖上方。

郁听禾穿了一双帆布鞋，配了一双纯白色短袜，165的个子，腿看起来又细又长。

“钟羽真，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像个色中饿鬼。”前排的赵鹏宇回头调侃。

郁听禾被调侃地脸都红了，偷偷看了看右边，却发现刚刚还在的程舟野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