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这些小猪初长成，现在就要残忍地把它们从妈妈身边抢走？”程舟野仔细消化了一下郁听禾的话，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郁听禾很满意伸手鼓掌以示鼓励：“真聪明，不愧是国外回来的管理人才，一点就通嘛。”

“听你这么说的，感觉好像很简单？”程舟野半信半疑。

郁听禾微微笑眯了眼：“对啊，就是这么简单，怎么，你不敢？”

这个世界上的男人，有一个通病，那就是不能被别人说自己不行，尤其在女人面前，甚至说自己是不是不行这句话还是从对面这个女人的口里说出来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程舟野当即撸起袖子，就准备大干一场。

“你先等等，”郁听禾带着程舟野走向更衣室，给他拿了一套黄表叔的防护服，“你先去更衣室，里面有消毒的，记得洗手，然后换好衣服再出来。”

禾苗一体化基地虽然不像那些上市公司的大养猪场那么规范，一天要洗无数次澡，但黄表叔也从各个地方学习来了一些严谨的管理经验，就是经常执行得不太到位。

“这么严谨？”程舟野觉得不可思议，“那天我和表叔不就直接进了猪棚？”

“表叔是表叔，我是我，既然现在你跟着我干活，那你就要严格按照我的规矩来。”

“你觉得猪脏，猪还嫌你脏呢。”郁听禾一眼就看出程舟野在想什么，一伸手就把程舟野推进了更衣室，“搞快点，别磨蹭。”

现代养猪科学方法讲究严格消毒，高度卫生管理，相对于乡村的土方法来说，能更有效地保证猪仔们的健康。

郁听禾记得很清楚，自己小的时候，云谣就有过猪瘟，同一个兽医在不同的猪场来回穿梭，进出也不消毒，好几家猪场都全军覆没。

黄表叔的防护服穿在程舟野的身上意外的大小合适，郁听禾看着从头到脚包裹严实了的程舟野，满意地点了点头。

禾苗的赶猪通道是单行道，上个月产的小猪仔这两天刚好断|奶，要从产房抓到保育舍度过这最容易因为断奶导致应激的时期。

“你待会儿动作轻点儿，别下手没轻没重的，”郁听禾看程舟野此刻满脸都是信心十足干劲满满的样子，悠悠开口提醒他，“动静太大了，待会小猪应激了，有你哭的。”

这批小猪仔有二十多头，任务不算重，但小猪仔初生猪仔不怕“虎”，一个个灵活极了，上窜下跳，一个不留神就能现场表演一个全场跑酷。

于是，年轻无知、还没有被养猪场这个“社会”教育过的程舟野，刚进门就被小猪仔狠狠地上了一课。

猪栏的栅栏不高，小猪仔正是活蹦乱跳的年纪，还没等程舟野开始赶，已然有几只跳跃能力极强的小猪从栏里跳到了过道上。大摇大摆地来回窜。

“郁，郁听禾！”程舟野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颤抖，“这这这，这怎么办？？”

一米八的大男人此刻牢牢扒在门边，看起来怂蛋一个。

郁听禾跟在程舟野身后，此刻恨不得一脚把这个男人踹进去。

没用的东西。

“你在怕什么，这是人工饲养小猪仔！不是野外生猛大野猪！”郁听禾恨铁不成钢，低头随手捞起一只小猪仔就放进车里。

刚断奶的小猪仔都还小，从产房到保育舍的路郁听禾就没有让小猪仔自己走，她推了两辆装小猪的小车进来，她一辆，程舟野一辆。

小车的车体是半圆柱形，上方开了一个长方形的口，可以把小猪放进车里。

“你就像我这样，”郁听禾上手给程舟野做示范，“你就抓住小猪的腿，一把拎起来，放进车里，就好啦。”

郁听禾干得轻而易举，一回头发现程舟野那已经乱成一锅粥。

程大少爷努力保持着衣服和栅栏的距离，伸着自己八十厘米臂长的胳膊，就像那搅拌机里的搅拌棍一样，来回搅动，在努力够一只还不到他胳膊一般长的粉嫩小猪仔。

够了半分钟，还没抓到。

没抓到也就算了，猪圈里的猪因为“搅拌棒”的胡乱行为，开始疯狂骚动，本就没有经验又慌张的程舟野彻底乱了阵脚。

几只小猪开始疯狂跑动，一个猛冲跳出猪栏，有一只甚至直接蹦哒到了程舟野此刻真微微弯着的背上。

“啊！！”

砰——

终于，程舟野左脚拌右脚，仅仅时隔三天，再次摔倒在了猪圈里。

郁听禾顾不得摔倒在地的程少爷，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猛冲一把将马上也要跟随摔在地上的小猪拦肚抓住，抱在怀里狠撸了几下头。

躺在地上的程舟野：...... ......

躺在地上的程舟野缓缓举起自己的手：“郁听禾，你不然，先放下你怀里的那只猪，过来扶我一下呢？”

“你刚刚抓猪的反应那么快，我这么个大活人在你眼里还不如一头猪？”被扶起的程舟野语气有一丝丝幽怨。

“拜托，你都已经要摔在地上了，我先顾你又有什么用，那小猪还没掉地上呢，我当然先救小猪啦。”郁听禾把刚抓住的小猪仔放进车里，又把试图钻出车的小猪头按回去。

程舟野觉得这话好像哪里有问题，但是一时间竟挑不出问题。

程舟野看着郁听禾一手一只小猪仔，拉着前腿拽出来，忽然感觉这手法刚刚自己被郁听禾从地上拽起来的方式一模一样。

“我感觉我在这反而给你添乱，不然，不然还是算了吧。”程舟野觉得自己刚呆了半小时，已经有点儿被腌入味了。

“你怎么回事儿，”郁听禾觉得这人五年不见变得干啥啥不行，“你刚刚离那个栏杆那么远干什么？那天你来给我送手机的时候不都直接倚在栏杆上啦？这会穿着放防护服呢还嫌弃起来了？”

“那，那不是因为，当时我确实站不住嘛。”程舟野陈述事实。

“我可是听黄表叔说了，你这次来不光是为了肉燕面厂吧，”虽然少爷有点五谷不勤，但郁听禾觉得多一个劳动力是一个劳动力，“程叔叔是不是打算投资禾苗？”

程舟野沉默不语。

“让你来考察禾苗，你不实际干点活儿，怎么跟你爸汇报。我记得程叔叔可是个实干派。”郁听禾谆谆教诲，耐心“诱导”。

程舟野不语，只安静地走向了猪栏，打算继续干活。

郁听禾看看他，把他拽了过来。

“你不会是怕猪吧，”郁听禾又拉起一只小粉猪，“你看，多可爱啊，你摸摸它。”

幼年期小粉猪干干净净，眼睛溜圆，一眨不眨地看着程舟野，鼻子一耸一耸的，跟只无毛小狗似的。

“谁怕猪，我才不怕，”程舟野看着眼前乖乖被郁听禾抱着的小粉猪，试探着伸手去摸摸它的头，“我，我只是，小时候被猪拱过！”

“噗。”

郁听禾试图忍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忍失败了。

“郁听禾！”程少爷恼羞成怒。

“好啦好啦，你看，这也不吓人是不是，”郁听禾生怕程舟野一个不爽再次罢工，赶紧顺毛，“你再试试？”

所谓熟能生巧。

本着不能在老同学面前丢脸的原则，程舟野从一开始还有点畏畏缩缩，逐渐越发上手。

两人分工之后，很快就运送完了所有小猪仔。

郁听禾开始给小猪仔们调断奶过渡期的营养剂。

程舟野在一旁看着：“我看产房那边还有十几只小猪仔，怎么不一起运过来？”

“那几只是孙哥负责的，昨天黄表叔说了，未来几个月，这猪场里的猪，我和孙哥一人负责一半。”

黄表叔的原话是：“你看你俩正好一人负责一半，这样成猪可以先进行对比，刚出栏的也可以对比，这刚出生的再进行对比，这叫什么来着，奥对，控制变量！”黄表叔对自己的主意十分满意。

程舟野看着忙碌又熟练的郁听禾，终于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我听说，你不是读研了吗，这个时间应该还没放暑假吧，怎么会在这猪场上班。”

郁听禾愣了愣，又很快恢复了正常：“我是学农学的，来养猪场实践不是很正常？”

“我还想不通呢，你说你这么挑剔又洁癖，那天到底为什么爬进猪圈和猪合影？”郁听禾才不信他那感受柴米油盐，回乡帮扶乡亲的鬼话。

“我，我那不是为了气......”程舟野瞬间放下准备继续提问的话，开始欲言又止。

郁听禾：“什么？”

程舟野彻底闭嘴。

“你该不会是犯什么事儿了吧？”郁听禾啧啧嘴，“不然你爸能好好地把你从国外扔回来？”

“郁听禾，好歹我刚刚还帮你干了活呢，”程舟野开始转移话题，“你就这么揣测我？”

郁听禾看他这样，就知道今天大概是套不出话了，收拾好桌上的瓶瓶罐罐，拍了拍手：“好好好，今天真是谢谢你哦。”

谢谢你哦，不管是是八年前，还是八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