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源下意识“哦”了一声,突然想起来现在是个什么天气,刚想开口提醒一下陆睢,但一看到他陆哥那张都不需要争就什么都有了的但是冰山一样的脸,就下意识噤了声。
同为男生,他都觉得陆睢帅得没有道理,小时候看谁都一个样,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没想到过了几年,世界就突然开始有了层次……
因为想的太多,柳良回过神再想开口的时候,陆睢已经走到了网吧门口。
冷白色衬衫穿在陆睢身上也好看,衬得陆睢气质格外像是雪山上的松,显得肩宽腰窄,妥妥的少年风。
柳良无端觉得,他陆哥帅是真的帅,走在喧闹的网吧里也格格不入,可是……
背影却略显得有点孤单。
毕竟雪山上的松无以为伴,身侧只有常年不化的雪和凛冽的风。
陆睢推开网吧的门的时候热风铺面而来,晚一步意识到柳良前不久一副欲言又止想要提醒的纠结样是因为什么。
这些天他基本上上午还不是很热的时候就出了门,中餐有时候吃的泡面有时候直接懒得吃,他午觉有时候都是在网吧睡的,妥妥不良少年的楷模,也不知道这些天下午的艾春城到底热得有多让人义正填膺。
这天热得整个城市像是个大熔炉,空气里都带有热浪翻滚,热意在此时此刻有了具象化的定义。
艾春城像是一瞬间热起来的。
他来的时候还没有那么热,在交错复杂的地形里拐了好几个弯才在路口看到了记忆里掉色的蓝色指路铁牌。
一个转身拖着行李箱,就在楼下某个明媚张扬的少年不期而遇。
陆睢在不知不觉中顺着肌肉记忆拐了几个转角之后,又看到了熟悉的掉漆的蓝色路牌。
他下意识地又拐了一个转角,然后停住了脚步。
少年坐在树荫底下,穿过枝桠的阳光星星点点落在水泥地上,在水泥地上摇摇晃晃,又像是夜晚被风吹拂的跳跃的烛火。
熟悉的白色的T恤上是掉色的黑色大字,只是脚上却已经不是人字拖,而踩着一双灰色的平底小猫拖鞋。
少年低着头,白色T恤微微下滑,露出一截线条漂亮的白色脖颈,他垂着手,白而纤细的指尖向下坠落,落入一片日光般柔软的橘色。
而不仅是少年手底下,他身侧的一大片,都零零散散地呆着猫咪,猫咪们有的脑袋凑在一起,有的屁股对着屁股坐在地上。
调色盘的颜色深度十分有冲击性,明明今天的阳光足够亮,但是在看到对方和那群猫的时候,街道的颜色好像突然更明媚了起来。
像是一整座城市都在瞬间活了起来。
陆睢听见了几声零碎的猫叫,混在蝉鸣里。
分不清到底是夏天先惹怒了谁,谁又是因为谁在夏天里叫唤。
而这些调子,又像是艾春城独有的夏天的心跳。
季阙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陆睢。
男生站在十字路口旁的另一侧的树荫下,神色淡然又安静,落下来的目光却像是染上了空气里的温度,带着些夏天的灼热感。
风路过这一偶,掀起枝桠摇晃,大团大团的缀在枝桠上的绿色也摇摇晃晃的,走入了夏日深处。
季阙低下头,明明看着陷在面前橘猫头顶的软毛上的手指,脑子里却还是陆睢站在树荫下的画面。
他又抬起头,朝陆睢那边看过去。
陆奶奶只在他面前提过一次陆睢的名字,但是他记住了。
那天下午跟着他们俩出去玩的那些小孩叫陆睢都是叫的“陆哥”,几个称呼都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明明不知道陆睢的“sui”是那个“sui”,季阙脱口而出的还是:“陆睢。”
隔着一个十字路口,陆睢在头顶传来的树叶碰撞的一片声响里,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那个人喊他名字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带上了点上扬的软软的黏糊糊的尾调,比此时此刻的空气还要粘稠。
陆睢穿越了这个酷暑时分无人的十字路口站在了季阙面前。
他低下头,才看清地上那一片一片的形状不那么规整的褐色颗粒物,甚至还有几个碗里荡着白色粘稠液体。
有只小小的狸花猫的头都快全部钻进碗里,抬起头来,脸上的白色液体滴答滴答地落下来,胡须和脸颊的毛都湿漉漉的,和眼睛一样亮晶晶的。
“你要不要抱抱它们?”季阙朝陆睢弯眼笑了起来,然后抱起那只整张脸都是白色液体的狸花猫站了起来。
陆睢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指着“小花猫”脸上的白色不明液体:“这是什么东西?”
季阙反问:“你觉得是什么?”
陆睢觉得是奶,但是他还是觉得很脏,他并不想抱。
季阙抱着的小狸花猫一看就只出生了几个月,小小一只的,猫叫声也软趴趴的,奶奶的,他低头摸了摸小狸花的头顶的软毛,然后又抬起头笑了起来:“这是无糖酸奶,它身上挺香的,不难闻。”
陆睢把目光从小猫身上移到季阙脸上,就看见了季阙那双落着夏光的眼尾上挑的亮晶晶的眼睛,和那只狸花猫一样。
闪闪的。
清澈干净而漂亮。
陆睢接过了季阙递过来的小狸花。
小狸花的身体软软的,入手后像是块果冻,但是小狸花身上的温度很高,浑身散发着酸奶的香味,淡淡的香一丝一丝钻进鼻腔,确实算得上好闻。
季阙看着面前的人抱着小狸花的动作僵硬,小狸花也一副这里待不下去要从这人怀里窜出去的模样,感觉这副画面莫名地搭,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可以轻点摸摸它。”
陆睢的手心触碰到了一片从未触碰过的柔软,一点点的小扎手可以忽略不计,只是他低头下意识看了一眼小狸花身上的毛,才意识到这些猫身上其实没那么干净。
这里大多数其实都不是野猫,但是县城的猫都是散养的,基本上都是家里养着防止鼠害的,不可能好吃好喝地供着,然后还洗澡打理发毛什么的,说不定有的还会有皮肤病,长点猫藓什么的。
陆睢从未想过他会碰这些四肢走地的小家伙,更别说是这些散养的小动物了。
罪魁祸首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抱着猫笑,笑容阳光又灿烂,眉梢都透露着一股愉悦。
但这一切好像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如果,小狸花没尿他身上的话。
陆睢的手臂触碰到一种莫名的湿润和热意的时候,他的脑子有一个瞬间是空白的。
他看到手臂上的液体的时候,感觉脑子都轰地一下炸开了,感觉比过年的时候的烟花炸开的时候还要热闹。
忍住直接把这个看着可爱乖软实际上是魔鬼的小家伙直接扔下去的冲动,陆睢冷静地先瞟了眼罪魁祸首。
季阙顺着陆睢刚刚的目光就看到了那滩不明液体,然后一抬眼就看到了陆睢有点想要世界毁灭的脸色。
季阙无辜地朝陆睢眨了眨眼,极力撇清他和小狸花的关系:“这不能怪我啊,它刚刚一直往你怀外钻来着,你之前怎么不把它放下去。”
不仅极力撇清关系,还倒打一耙。
陆睢差点没被气笑。
过了好几分钟,季阙才收了嘴角抑制不住的笑,在陆睢神色不明的目光里默默地抱过已经解决完的小狸花猫,然后默默地在心里给小狸花点赞。
真是干得……太好啦!
他低下头,看着小狸花像是无事发生继续喝奶的乖乖的样子,心都软化了。
人家只是想要解决一下生理问题,怎么会有错呢?!
季阙蹲在地上抬头看向还没动的陆睢,做了个合手祈祷的姿势,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要多真挚有多真挚,语气更是透露着一股算得上忍辱负重我吃了大亏你赚了八百万还要多的感觉:“为了表示我的歉意,你今天洗澡换下来的衣服,我洗了。”
陆睢盯着蹲在地上和一群猫咪混为一谈的少年好几秒。
少年蹲在一片碎落的日光里,眼底也落入几缕碎阳,化开温暖的光亮。
终究还是没有追究,言简意赅:“行。”
季阙跟着陆睢又一次踏入了楼上的门。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季阙坐在沙发上,回想起刚刚魔性的那一幕,还是觉得好笑。
季阙默默地打开手机某软件,然后开始涂涂画画。
陆睢第一时间就进了浴室,在浴室里搓了四五遍手臂之后盯着那块看了好一会,还是忍不住皱眉。
他本来就是冷白皮,搓了四五遍之后手臂已经泛红了,再这么洗下去按他的力道就算不伤也是真会脱一层皮。
陆睢围了个浴巾就打开了门。
老式居民楼私密性其实不是太好,但是老人家也不太看重这个。
这栋楼的款式是两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浴室,书房被改成了陆睢现在的卧室,浴室是对着屋子大门的,一出来就面对着屋里最大的窗户。
但作为一个已经毕业了的高中生,陆睢在这少说歹说也呆了十多年的寒暑假了,就算之前来不及拿衣服,裹了个浴袍出浴室的门也对此适应良好。
于是季阙一抬头,就看见裹着浴巾但是头发都没彻底烘干的少年就这么踩着头顶的白炽灯走了出来。
陆睢的发梢还在滴水,乌黑的发梢上挂着晶莹的水珠,顺着脖颈淌了下来,沿着脖颈的线条一路淌过腹侧。
季阙措不及防地看到这一幕,瞬间就被陆睢完美的喉结弧度和同样完美的六块腹肌给伤害到了。
陆睢虽然平日里穿着衣服显得清瘦,但是显然平日里没少运动,薄薄的一层肌肉恰到好处地张扬,线条漂亮流畅,该有肌肉的地方一点都不含糊。
陆睢身上几乎没有赘肉,少年的骨感很浓,锁骨也明显地铺卧在肩胛骨那一块,刚洗完澡后他身上冷白的皮肤更是像是缀上了一层莹润的微光,在冷白的灯光下一览无遗。
季阙甚至能想象站在陆睢背后的时候看到的对方的蝴蝶骨像是蝴蝶一样扇动的样子。
原本百无聊赖的人一瞬间就感觉自己被从窗户里送进来的夏风熏得快要冒烟了,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他下意识捞过沙发上的黑色抱枕,然后埋了进去,就像是那只小狸花埋进碗里舔舐无糖酸奶一样。
陆睢往沙发那边走了几步,目光微微下移。
季阙露在黑色枕头上的耳廓上已然冒出一点薄红,耳廓上青色紫色的毛细血管都得以显现。
黑色的枕头更是称得他露出来脖颈白得和白瓷媲美,白得没有一丝瑕疵。
这个枕头是他从家里带过来的,他只要人坐在沙发上基本上就会无意识地和这个抱枕贴在一起。
之前在家的时候这个习惯没少被黎娅调侃过,只是他懒得刻意去改这个习惯,这次出门前考虑了几秒钟,更是把这个抱枕带上了。
黎娅看到他把这个抱枕带上的时候,还弯眼笑了起来,小鹿一样的眼睛瞬间变得更加灵动了起来:“你是把这个抱枕当老婆了吗?出个门都要带上?”
而现在这个抱枕被面前的人抱在了怀里,不仅抱在了怀里,还埋了进去,看上去短暂时间里有种谁来挖都不会抬头的架势。
陆睢默默别开眼。
夏日正午刚过没多久的过堂风穿过一尺见方的客厅,无声地扫过沙发。
在季阙眼里完美的喉结此刻滚了滚,然后像是被夏风烫到了一般,薄红一点点蚕食掉喉结那片皮肤的冷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