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池上空还在思念的少年,此刻就出现在他眼前。
他一打开窗户,悟就倾过来,两人抱了个满怀,池上空后退几步才稳住脚。
池上空忍不住笑,揉揉悟的后脑,“怎么过来了?”
“空不是说,老子随意吗?”
悟和他蹭蹭脸颊,环着他的腰,半推着他到床边,拉长声音,“明明在一起了,但是感觉和没在一起差不多,除了可以亲亲,完全没变化嘛。”
“那悟想怎么变?”池上空摸摸他的脸,笑着问。
“最起码要和老子呆在一起吧,明天任务可不可以一起去?”
“悟没有任务吗?”
“……是有啦。”
“那就先去做任务,然后有时间的话,我去接你吃饭好不好?”
“好呗。”悟低下头在他颈窝蹭蹭,唇瓣贴着他的锁骨,像小狗一样胡乱蹭着,微妙的痒意有点让人发麻,池上往后仰了下头,拍了他一下,“去洗澡,睡觉了。”
“好。”
看着悟冲进浴室,池上空目光回到自己电脑上,叹了口气。
他不打算带悟一起出任务,因为没办法解释自己知道法阵的原因。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告诉悟自己就是游戏里的灵约,这个游戏有剧情,剧情走完了他就卸载,这个游戏就尘封在过去就好。
告诉了悟,就代表告诉对方自己在欺骗,而且最初的接触恐怕会被怀疑,无论如何都会在心里埋下不信任的种子。
这是池上空最熟悉的流程了,所以他没打算过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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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池上空醒时,属下已经把姐姐的联系方式和近况发了过来。
一串数字后跟着几个冷冰冰的字:“昨天上午被发现死于家中,或咒灵所为”
池上空早有准备,但看到这条消息还是不免觉得心梗,揉着眉心,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关掉手机,池上空呆坐了一会儿,思绪放空,漫无目的地飘着。
莫名其妙的,难过愤怒等等一系列情绪却在慢慢抽离,剩下的只是畏惧了。
到后来,头脑中竟然慢慢出现“就这样吧,算了”的想法。
他被这个意识惊到了,猛地回神,手指都在颤抖。
也因为他的动作,悟感觉到了他坐起来了,半梦半醒之间,伸出手搭在池上空腰间,断断续续地问:“不睡了吗?”
池上空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低头看看身边俊美的脸,又看向自己腰间的手。
又是强烈到不容忽视的,突然冷静下来的感觉。每一次因姐姐的问题感到奇怪不安时,对上悟就会变得异常冷静。
对,就该冷静下来,他必须得为姐姐报仇。
池上空呼出一口气,又捏捏这只修长的手,温声道:“我要走啦。早餐会温着,在厨房,别起太晚,知道啦?”
悟嘟嘟囔囔回了句,安心地睡过去。
池上空放松地握着他的手沉思,又看了他一会儿,才平静地起身穿衣服。
无论如何,要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按照下属发来的联系方式和住址,池上空开车到了东京市区的公寓楼下。
下属给了他两个手机号,一个是池上铃的,一个是……妖言惑铃的男人的,勉勉强强算姐夫吧,叫胜村英士,现在入赘姐姐,改姓池上了。
说来奇怪,他在东京呆的时间绝对不短,但却一次都没见过姐姐。
抬头看看这座楼,池上空立刻注意到5层残存的咒秽,目测是个准一级咒灵。
托悟的福,打碎碑之后,他就可以无障碍视咒灵了,也能借用一部分六眼的能力。
因为涉及到不明咒灵,咒管会要求池上英士呆在自己家,现在登门,对方肯定是在家。
他上了5楼,敲响门,思考自己该怎么做自我介绍——在他看来,对方应该是不记得他的,毕竟他们也有十年没见了。
敲了两声,门很快开了,一个面容憔悴苍白的青年慢慢露出头,疲惫地按按眉心,抬头看向池上空,愣了一下。
这就是池上英士。
还没来得及介绍,英士却后退了一步,打量他许久,面容愣怔,轻声问:“空?”
池上也愣了一下,缓缓点了下头,“啊,是我。我来看……姐姐。”
“噢,噢。”他侧身,动作很局促,慢慢说:“铃……昨天去世了,你应该是知道的?”
“我知道。”
两个人沉默地坐在沙发前,池上空犹豫片刻,还是说:“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怎么会不记得……”池上英士勉强一笑,“铃每天都在想着你呢。”
他又起身,从身后的柜子上拿来一本相册,推到池上空面前。
陈旧的相册翻开,第一页就是他们在那条街拍的第一张照片。
照片上两个孩子都穿着红色的和服,幼空表情平淡,甚至称得上木木的,铃咧着灿烂的笑,对着镜头比耶。
“这张照片还有啊……”
“和你的每一张照片,铃都很珍惜。”英士敛眸,说话的语气加重了一些,喃喃道:“可是,你为什么没来找过她呢?”
“分开之后,一次性给铃汇了那么多钱,也再没有联系过我们,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现在怎么又来了呢?”
英士的话越来越尖锐,池上空盯着茶几上的茶,平静地打断他:“这种话,你最没资格说吧?”
他和铃矛盾的开始,就是因为这个人。
池上英士吞了声,揉揉眉心,“抱歉,我有点控制不住情绪……”
“只是我不明白,我不相信你恨铃,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来见她。”
为表歉意,他还把池上空和铃的合照都给了池上空。
池上空提着装照片的小袋子,安静地听着,却和他一样迷茫。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甚至今天早上,来这里拜访的决定,都差点被放弃。
两人沉默地对坐,最终依然是池上空先开口:“出事之前,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英士摇头:“我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铃也一切正常吗?”
“和平时一样……不过,有一点,在我看来从一开始就不正常。”
“明明铃总是特别想去寻找空的踪迹,但是每一次情绪上涌,不到半个小时就会冷静下来,用‘空肯定不想见到我’这种谁都不会信的理由放弃寻找。”
池上空怔了一下,立刻意识到有人从中作梗。
就像洪水冲破阀门一样,之前感受到的怪异在此刻被彻底冲破,难言又难以抑制的悲哀瞬间爬上心头。
多怪异,彼此在乎的人却奇怪地不肯相见,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况且双方从来都不是搁置痛苦搁置矛盾的人,怎么到了对方这里,却犹犹豫豫地不肯向前呢?
不合常理——或者说,有什么东西,在他们都没有发现的情况下,控制了他们的思维,一次又一次消抹他们的感情。
这一刻,这些认识涌现的瞬间,仿佛笼罩池上空的玻璃罩被打碎,他不受控制地重新复盘和姐姐决裂的过程。
现在想来,决裂的原因轻飘飘到可笑。
矛盾开始于他离开那条街的半年前,就在那条街,这下一来,这个地方是不得不去了。
思及此,池上空起身,“我会把这件事调查清楚的。”
“啊,我知道的……”英士疲惫地点点头,送他到门口,看池上空转了身,蠕动唇瓣,挤出一句话:“只是,不要再来这里了,过两天,我就要回北海道了。”
他的家乡在北海道,那里也是池上铃的故乡。
池上空极轻极轻地嗯了一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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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起来时舒服地伸个懒腰,四处一看没人,扯过池上空的枕头用力埋着吸了一口,嗅到熟悉的清淡香味,满足地躺平呼了口气。
还得是这个味。
他懒洋洋地换了衣服,洗了漱,出屋子时两名小学生已经准备去上学了。
津美纪对他笑着,“早餐还在温着,哥哥去厨房拿吧!”
“噢,好。”
“哥哥再见。”津美纪挥挥手。
惠惠绷着脸点点头。
悟在这一瞬间产生了微妙的爽感,咳了一声,故作成熟地点点头,压低声音:“再见,注意安全。”
两个孩子:……?
他们又看看悟,还是迟疑地选择离开。
孩子一出门,五条同学痛快地揉了把头发——这种当家长的感觉实在太爽了。
起床有对象做饭吃的感觉也太爽了!
但是接到电话说有任务就不太爽了。
五条同学一觉得不痛快,速度就慢下来了,做什么都慢慢悠悠的。
他的任务搭子夏油同学等了十分钟,没忍住给他打电话,质问道:“怎么还没来?被咒灵偷袭了?”
“还没吃饱饭呐。”
“什么饭值得你吃那么久啊?”气头上的夏油同学不假思索地喊出来,突然意识到悟现在住在空家,饭肯定是空做的……
也就是说,他给五条递上了一个开屏的台阶。
缜密的思考在头脑中掠过,杰警铃大作,迅速挂断电话,松了口气——
好险,差一点就被贴脸了。
刚要开炫的悟:?
可恶,杰现在都会玩预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