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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皇后是燕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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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新来的时候,院里正鸡飞狗跳。

凌消二人被燕离追着打,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尽职扮演忠实的好属下。

“燕大人。”

燕离听见声音,停下脚,淡淡地转过头微一颔首,恢复成清风雅静的模样,那二人得以脱离魔爪,感激地看向邢大人。

邢新苦笑着上前一步,说:“下官方才去见了瑞王,他们拒不承认流言所起之处,非要厉王殿下现身。”

“下官知道,厉王殿下早不在府中,虽说下官与殿下并不亲厚,但也希望各位大人能护住殿下的成果,不让我们这些臣子挂在了别人名下。”

相比于惺惺作态、顽劣幼稚的瑞王,他们更看好杀伐果断的厉王,这乱世历来强者为尊,即便厉王做过质子,他还是这一代里最适合大庆的帝王。

因为这事,凌消他们好说歹说劝住了燕离,绝不能让瑞王鸠占鹊巢、半路抢食。

当天夜里,满心烦躁的燕离破天荒打算去庭院里走走,想看看有没有月亮,能不能和日思夜想的人沐浴在同一片月光下。

然而天公从来不作美,乌云弥漫,黑色涌动,危险在寂静的夜里无声酝酿,倒灌的水渠流出冰冷的悲鸣声,夜里的飞鸟哀哀戚戚的在上空盘旋。

只在单衣外面披了件袍子的人肤色苍白,眼周青黑,眺望着灰暗的天空,浓墨般眼里似乎噙有泪水。

拐过走廊一角,梅香馥郁,枝桠错乱生着梅朵的梅树下,立着一个身着浅紫色长衫的男子,身后簇拥着几个手执灯笼的瘦小家丁。

燕离眼力好,一眼认出来这就是几日前同瑞王一道来探望过“薛浪”的丞相公子,大晚上的,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完全忘了自己答应别人的“有空聊聊”。

不过他脚下并没动,不错眼珠地望着上空那一只盘旋了几圈的乌鸦,显出冷漠至极的态度,这世上除了薛浪,没人能让他卑躬屈膝。

万籁俱寂中,只有夜风将灯笼中的松油味迎来送往。

姜半夏被冷风吹了许久,脸早就随着笑意一起僵了,眼瞧燕离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想到他那张过分漂亮的脸,只好按捺下心中的火气,屏退下人,走上前去。

放下身段说:“燕离,我来见你了。”

燕离不咸不淡地喊了一声:“姜公子。”

蓦地,姜半夏被这清冷的声音喊过,心头一动,眼神愈发火热,那点被无视的不爽也消失殆尽了。

“外头这么冷,”他弯弯眼,亲密地说,“不请我进去坐坐吗?等你两个时辰了。”

燕离摇了摇头,说:“不方便,夫人会生气。”

夜风吹拂,姜半夏脸上的笑意再次凝滞,过了好半天,他膝头一动,厉声道:“夫人?”

或许也发现自己的语气不太对,他忙缓声问:“我怎么从未听说过?你什么时候成的亲?和哪家小姐?”

燕离说:“开春的时候,夫人择的良辰吉日。”

开春?那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吗?姜半夏失笑道:“倒也不必用这么敷衍的理由搪塞我吧,燕离,我是真的想和你好好聊聊。”

“不是敷衍,”燕离仰起头,露出漂亮的脖颈,“他说了,开春就回去成亲。”

姜半夏光顾着盯那截白皙如玉的脖子了,充耳不闻他话里的意思,仍打着这人的主意,吃惯了荤肉,偶尔一颗青菜,的确令人欲罢不能。

他忍不住伸出手,上前半步:“你......”

燕离皱着眉,不掩厌恶地后退一步,他不是看不懂姜半夏眼中的意思,反而正是因为知道且熟悉,才会说出刚才那番话。

“姜公子,话说完了吗?”

姜半夏阴郁地收回手,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终是极其不悦地沉下嘴角,语调突变:“燕离,你最好清楚你得罪了谁。”

燕离嗤笑:“姜公子,燕某也奉劝你一句,某人心血来潮的晚上,一把匕首就能断定一个国家。”

这一夜不欢而散,姜半夏生了一肚子闷气,从来没栽过这么大的跟头,若这里不是别人的地盘,他早就来硬的了。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对燕离的兴趣不减反增,回去又一次信誓旦旦地跟薛裘枫说他一定会把燕离弄到手。

他走后,燕离独自在院子里又站了一会儿,天空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跟塞外的很不一样,那里天辽地阔,即便是深冬,一眼望去也能收获万千星辰。

去年这个时候,他饮着酒,看着草地上的薛浪和弟兄们侃天侃地,然后薛浪在漫天星光里走向他,笑着邀他举杯共饮。

“燕离,你这一辈子都要跟着我。”

“好。”

他这么说。

他从回忆的漩涡里不舍地挣扎离开,从渐渐破开云层出现的月光下离开,低喃:“我想你了,薛浪。”

没有人回答他,他在烛光也照不亮的角落里枯坐了一夜。

此时,他心心念念的某人,到了大庆和大楚的交界线,在平稳行驶的马车上做了个不平常的梦。

万民来朝,盛况空前,他在山呼海啸的万万岁中,册封自己的皇后。

皇后凤冠霞帔,烫金的衣裳纹路在烈阳下闪闪发光,她同他一并站在祭坛前,礼官满脸喜色,高声念着大婚流程。

他想,他的皇后一定像花一样,娇艳美丽,动人心扉,可还不到时候,皇后的脸上始终笼着薄薄一层雾色,他只能瞥见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且总觉得似曾相识。

册封大典持续了一整天,到了夜里,群星闪耀,华美绝伦,他挥退了一屋的宫人和礼官,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宫殿,专心致志地观察起自己的皇后来。

龙床铺满鲜花,皇后腰背挺直的坐在那儿,花树一样漂亮的凤冠被一张质地极好的红绸盖住,大红喜服只看一眼就令人心生愉悦。

大漠人虽然野蛮不服管教,但他们求偶时就像鸳鸯,会承诺一生只你一人,保证捧给对方的心永生忠贞不移。

他想,如果他真的很爱他的皇后,他也可以做到,后宫三千只她一人,让她享受冠绝天下的宠爱。

于是他拿起桌上的酒杯,凑到红盖头前问:“成为朕的皇后,朕许你三千宠爱于一身,可好?”

他看见红盖头一动不动,听见一道低低的声音:“无论我是谁吗?”成为皇后,就能让你偏宠半生吗?

他想,不对,皇后应该是某一个人,他很熟悉的人,可这个人,是谁呢?他有一个答案,可他的答案是什么?

他有点头疼,索性不去想,也遵从内心道:“不,你应该是一个人。”

皇后似乎轻笑了一声,凤冠叮铃铃作响,清脆悦耳,直将他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

而后,皇后伸出一只干净修长的手,提醒他说:“陛下,该喝交杯酒了。”

对,喝了酒,他就能知道他的皇后该是什么样子了。

一柄鸦青色色的长剑倚在床边,他躬身拿起,捏住剑柄,剑柄温热,像是刚刚被人放开。

剑身逼近碍眼的红盖头,皇后巍然不动,直到一点点露出削尖的下巴,凌厉的下颌线,以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深情不移。

“燕离?!”

长剑哐当砸在地上,薛浪一惊,红烛暖帐,芙蓉香露骤然消失,黑暗吞噬了他一瞬间,又将他还给光明。

他猛地睁开眼,惊魂未定。

不仅仅震惊于他篡位成功,更震惊他的皇后竟然是燕离。

只是,他竟然对燕离揣了那种心思吗?

“真是,失心疯了。”他无奈地捂住光洁的额头,显得有些寂寞。

越靠近大楚,春光越明媚,与他此刻的心情恰恰相反,因为他迫不及待地想返程,去见见他的影卫大人,告诉他这个离谱的梦,瞧瞧他令人欣喜的反应。

如他所料不差,在他无故失踪这么久后,燕离肯定会带着一身的伤,一腔的孤勇,入大楚来寻他,所以他另一方面又希望,有人能拦一拦燕离,至少在他有能力庇护他之前,别再踏入大楚。

“别睡了,起来。”轻而易举通过大庆的边卡,阴无日掀开车帘走进来,罕见地友善,“快到地方了,想聊点什么吗?”

薛浪从榻上撑起身,盘膝坐好,一只手肘抵在大腿上,伸出的手绵软无力地垂着,他浑不在意地笑起来,问:“这话什么意思?本王一个毫无缚鸡之力的囚犯,大庆的破烂王爷,难不成你这大楚的左右膀想和本王谈谈叛国的事?”

出乎他意料的,阴无日看了一会儿他的眼睛,继而拊掌大笑,野心勃勃地舔了舔嘴唇,说:“叛国?不不不,这只是改朝换代,历史的必然趋势不是吗?你先别否认,是个人都会对那个位置抱有幻想,包括你和我。”

薛浪眉头微动,嘲讽一笑:“你当本王是傻子吗?还是说你觉得本王不会把这话告诉楚王?”

“信不信在你,告密也随你,你是个聪明人,顾虑多很正常,但机会稍纵即逝,你难道不想试一试吗?”

“别说得这么轻飘飘的,以为本王想不到吗?这次的赌注,还是命。”

两人的视线同样冰冷,彼此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过去几年疲于奔命的那个少年。

半晌,薛浪展颜:“不就是命吗,本王赌了!”

阴无日又一次大笑出声:“哈哈哈,我果然没看错你!”

薛浪笑眯眯地看着他,沉默一会儿忽地整了整神色,严肃道:“这太突然了,你怎么现在才同本王商量?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可想好计策了?”

“计策?哪需要什么计策。”阴无日似乎放下了点重担,随手拈起桌上的糕点吞吃下肚,又灌了半壶茶水,方才接着说,“楚王那个人胸无大志,愚蠢至极,只要悄无声息地杀了他,大楚隔日便会易主。”

“那,谁去刺杀楚王呢?”

“自然是我,你只要负责伪造诏书就行了。”

“诏书?本王可不会,要不本王去刺杀,你来写诏书?”

阴无日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搪塞道:“让我想想。”

“悉听尊便。”

很快,他走了出去,薛浪倚在窗前,饶有兴味地透过一点缝隙,窥得人烟寥寥的巷陌街道,发现其实天下的街头都一个样子,但他还是怀念故土。

“这个也是假的。”

马车内响起一句低哑的喃喃声。

阴无日何其狡诈谨慎一个人,怎么可能毫无预兆又随随便便地对敌人剖析内心?怎么可能被他两三句话堵得狼狈至此?

想到刚刚那段幼稚得像过家家似的对话,薛浪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这么愚蠢的主意,是为了路上给他解解闷吧?

把这么个演技拙劣的家伙放在自己身边,也不担心他一刀劈死他吗?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薛浪还是心慈手软了一回,毕竟要是因此耽搁了去皇都的时间,对他接下来的行动也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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