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
楚鄢一脸迷茫,眉间透着不解。
看着姬溟装乖作巧的样子,他楚鄢心中霎时明晓,一定是他妈楚妫叫姬溟带话,姬溟又给忘了。
姬溟每次见他,常常会忘记正事,一心只记得戏弄他了。
话说来也是,今天是他高考最后一天,楚妫怎么可能不来接他?
除非,出了什么事。
楚鄢刚考完了最后一场考试,脑袋还残留着用脑过度的疲倦,血管神经一抽一抽地跳。
他实在没有脑力去思考,最近有什么大事,值得楚妫放弃接他。
那可是高考。
即使,楚妫不是人类,但是她在人类社会呆了三年,已经对高考的重要性有了深刻不正确的认知。
楚妫把高考认作科举殿试了。
也不知道,楚妫好好一个溟昭族大祭司,是怎么会有这样错误的认知?
楚鄢手直接掐上姬溟的脖颈,威胁道:“说,你又忘说了什么?”
姬溟眸光微闪,垂下如蝶翼振翅般的眼睫,掩饰心虚,道,
“你妈死了。”
“啊?” 楚鄢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复述了一遍姬溟说的话,“你妈死了?”
姬溟句句有回应,“我母亲已经死了两千年了,正长眠于敷樾山中。”
楚鄢下意识地回复姬溟,“我知道,你诞辰那天,我们还一起祭拜过。”
“不对——”
楚鄢掐着姬溟脖颈的手放松下来,眉宇蹙着不解和迷茫。
“我妈死了?!”楚鄢从巨大的迷茫和震惊中走出来,终于理解了姬溟话的意思。
“哦,我妈死了。”
楚鄢神情转为平淡,轻轻扇了姬溟一巴掌,说,
“你又吓我,姬溟。”
姬溟毫不在意地捂着脸,黑亮的眸子里,带着狭促的笑意,“哈哈,楚鄢,你又被骗到了!”
“我会记在日记里的!”
“我会记在日记里的!”
两个人指着对方,同时说出这句话。
意识到这没用的默契后,楚鄢的脸颊肉微微鼓起,没好气地拽了姬溟的衣襟,
“别作妖,姬溟。我只有一半溟昭族血脉,白天又在人类社会学习和生活,晚上回来不是睡觉,就是和你做◎,我忘记转生的事情很正常!”
·
楚妫是溟昭族人,容貌不变,能一直维持着年轻时的模样。
溟昭族人,每四十年一轮回,陷入仿佛死亡般的休眠。直到三年后,才会带着被封印的记忆,再次苏醒。
死亡,对溟昭族人而言,是新生。
楚妫这一世的年龄,已经到了四十岁,到了休眠期。
楚鄢早有预料,但不知道楚妫具体沉睡的日期。
楚妫自己也不知道。
楚妫的失忆很有意思,针对性地忘记一些信息。
她不记得自己真正的生日,但记得楚鄢是哪一晚在她身体里孕育的。
溟昭族人录上的生辰八字都是假的,是掩饰真实信息的幌子。除了父母,只有自己本身知道。
所以,转生的具体日期,一般只有三个人知道。
楚妫的父母是负责维护敷樾山法阵的科研骨干,远在三界之外,联系不上,也根本没有时间管楚妫。
这也是二十多年前,楚妫能去人类世界的关键原因之一。
楚妫也不记得楚鄢的父亲是谁,但记得她在砻城有一堆追求者,甚至还记得他们的联系方式。
她不记得具体招惹了哪些人,但还记得回敷樾山的路和仪式法术。
只能说有用的没用的,她都忘了一大堆。
·
姬溟看到老婆真的有点生气了,讨好地亲了亲楚鄢的脸,把楚鄢这几天高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事情,开始一件件娓娓道来:
“阿姊前两天陷入了假性死亡休眠期,用人类的说法,就是去世了。”
“我还去了人类社会的派出所,给她办了死亡证明。”
楚鄢拽着姬溟衣襟的手放了下来,他因为高考和炎热夏日的温度下线的大脑,再次上线。
他想起来姬溟说的那句话,转而质问:“你说的那句,等会儿有需要我哭的时候,为什么这么说?”
“按照正常的程序走,寨子里也不兴哭灵呀?”楚鄢回想着溟昭族的转生流程,有些疑惑。
“毕竟只是沉眠,又不是真正的魂归天地,魄散九霄了?”楚鄢漂亮的眉眼蹙着,不自觉地咬了唇。
姬溟眉梢流出细碎的笑意,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楚鄢的脑袋,指尖蜻蜓点水地点了楚鄢额头。
“楚鄢,你是真的犯傻了。”姬溟说话时,嗓间完全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你忘了,你今年已经十九岁,要回砻城了。”
楚鄢听到“砻城”两个字,神情恍惚,乌黑的眸子,陷入了回忆。
随即,困扰他所有的迷雾瞬间散开。
这一世,他过得太开心了。
系统平时的作用也就是录录像,聊聊天,打发时间。
楚鄢已经忘记他其实是穿书进来,要攻略七个癫狗的。
“天哪,我妻子怎么这么傻——他真的能考上大学吗?”姬溟故作姿态,涂满墨蓝金粉的绮丽指甲恍似惊讶地放在唇边。
用插科打诨的方式,分散楚鄢的注意力。
楚鄢瞬间从陷入回忆的状态里出来,不轻不重地咬了姬溟手指一口,说不出是惩罚还是奖励。
“好了,阿溟,我没事。不过——”
楚鄢“呵呵”两声,一双含情脉脉的远山眉凌厉起来,眉梢透出的都是警告:“玩归玩,闹归闹。不许拿我学习开玩笑!”
“我可是辛辛苦苦熬了无数个日夜!点灯熬油的!连手指上都生了茧子!”
话毕,楚鄢伸出玉白修洁的右手,五指分明地撑开。
只见楚鄢纤细修长的中指上,第一、二节指骨中间的连接处,磨起了一个凸起的弧度,那是笔茧。
是写字磨出来的茧。
看着手指上的茧,楚鄢眼睫下垂,唇微微抿起,整个人流露着闷闷不乐的情绪,
“这样,手一点都不好看了。”
楚鄢爱美,十分注重形象。
为了他的完美形象,连炎炎夏日,他都能强忍着热意,披散着一头长长的黑发。
姬溟看着楚鄢的模样心疼,用冰冷的指腹磨挲着楚鄢指节上的笔茧,温柔哄道:“好好好,是我的错,我的错。”
“山神在上,我有罪,我不该拿楚鄢的学习开玩笑。”
“哼,你确实有罪……天天戏弄我……”感受到姬溟的退步,楚鄢登上姬溟递来台阶,小声抱怨道。
但是,因为一想起上辈子,楚鄢的情绪就容易起伏不定。
被那七个人联手囚禁的那半年,给楚鄢留下了深刻的敏感不安的后遗症。
平时,楚鄢还能靠着天生的超高配得感,按下去那些不安。
但当楚鄢意识到,剧情再次开始,命运再次走向轨迹。
一向自信姬溟对自己的爱意的楚鄢,忍不住胡思乱想,话语间甚至渗着哭腔:
“姬溟……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欢我,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打发时间、发泄◎望的玩物——”
姬溟紧紧抱住楚鄢,手按在楚鄢的后脑上,安慰地抚摸着自己的小妻子:
“怎么会呢,阿楚? 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不爱你? ”
“你是我期盼了千年,求得命运垂怜得到的爱人,是我的生命中,不可缺失的另一半。”
从灵魂上来说,他比楚鄢整整大了两千多岁。
他不应该因为楚鄢被他调戏后的反应很可爱,就老是不厌其烦的去招惹楚鄢,想要看楚鄢生气时,鲜活美丽的样子。
其实,他也被上辈子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明明只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闭关。结果姬溟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爱人,缠绵病榻,奄奄一息的样子。
楚鄢苍白无力得,像是一个毫无生机、冰雪雕琢而成的雕像。
美丽而脆弱,寡淡苍白的脸色是死亡萦绕的气息。
一头雪白的长发看着柔顺有光泽,其实却是生命到了尽头的宣告。
楚鄢不知道,他当时的眼眸已经蜕变成了银白的颜色,那是五感即将消亡,魂魄消失在天地之间的预告。
若不是姬溟紧急催动禁术,他便再也看不到自己活生生的妻子了。
所以这辈子,姬溟十分喜欢逗弄楚鄢。
只有看到楚鄢富有生机的样子,他自看到楚鄢了无生机地躺在病床上,提起的心仿佛才有了着落。
姬溟喜欢楚鄢和自己肢体交缠时,无论是欢愉还是痛苦的模样。
他喜欢楚鄢的情绪被他牵动时,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
楚鄢自己不知道,他注视着姬溟的眼睛,一直都是闪闪发光的。
楚鄢对姬溟,一直拥有着最真挚,最热忱的爱。
而被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爱包裹的姬溟,又怎么不可能沦陷进去呢?
姬溟在楚鄢脸上,落下密密麻麻、密不透风的吻。
没有情欲的包裹,只有安抚的温柔。
楚鄢感知到了他的底气,姬溟的爱。
楚鄢被泪水濡湿的眼睫,颤颤巍巍地睁开,他的泪水已经被姬溟的话消融,只是声线仍然带着的未褪尽的不安,
“姬溟,等到了砻城,你会来看我吗?不来的话,也没关系……毕竟,你要镇守敷樾山嘛。”
楚鄢话风转了又转,最后还给了自己一个姬溟不来的完美理由。
“阿楚,这次,我会陪你一起去砻城。”姬溟抚摸着楚鄢的后背,眉宇间透着温柔。
“可是,你出现在剧情里,会不会对你身体有影响 ?!”
楚鄢得到姬溟的承诺后,第一反应不是开心,反而是担忧姬溟。
“无碍,钻剧情空隙,便没事。”姬溟用冰冷的指腹拭去楚鄢的眼泪。
“唔,那……你给我讲讲,你到底怎么钻剧情空隙?你不许骗我。”
“如果对你身体伤害影响很大……不许你来,最多发信息,打视频电话。”
楚鄢头歪在姬溟的脖颈里,闻着姬溟身上的香气,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姬溟顺势把楚鄢抱在怀里,楚鄢躺在姬溟的臂弯里,脑袋还是埋在姬溟的颈侧,不肯出来。
“每次你参加大型考试,连续两三天不回家的时候,我便掐着时间,出门安排一些后手。”
姬溟抱着楚鄢,一步步走向磬生寨。
“我知道你想去砻城大学的地理专业,主要剧情又是围绕着砻城发展,便去那里安排了几个合理化的身份。”
“到时候,我可能会换一副样貌。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发现。”
楚鄢终于抬起来了头,一双遗传自楚妫的凤眸,漾着自信,“我肯定能发现!”
“嗯,我们阿楚,肯定能发现姬溟的其他身份。”姬溟温柔地答复,并找一些能让楚鄢开心的事情,来继续转移注意力:
“对了,阿姊转生休眠前,联系并通知了两个二十年前的好友,叫他们来送行。”
“我看了他们的情丝,都是单恋阿姊的蠢蛋。”
“阿姊说,要他们两个收养你。好帮你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份。回砻城,找你爹。”
“毕竟,她的记忆从二十年前回家的时候,就没好过。她没法帮你确认你爹到底是谁。”
楚妫回溟昭族的时候,她已经怀了楚鄢。外出三年的记忆确是零零散散。
一般而言,不知道生父是谁也没什么事。
偏偏溟昭族的血脉要历尽七劫,才可以得到王女昭明的庇护,百病全消,长生不死,跳岀轮回。
其中一劫,便是还尽父母生恩因果。
楚鄢的母生恩,在从小到大的照顾不靠谱的妈妈,已经还尽了。
虽然是年幼的姬溟照顾他,他照顾母亲。
父生恩虽然需要还的很少,只是给一顿饭吃的因果,但也是要还的。
“不过,阿姊说,她支离破碎的记忆肯定你爹是在砻城,”
“阿楚,你是颠倒经历七劫。这导致你的情欲劫,和退病劫比一般人要更多,更漫长,也更复杂,牵扯甚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