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特助,她不只是周家人,她更是她自己,让少爷......让少爷......” 柳姨说不下去那些话,事到如今,她也和所有人一样,带上了偏见的眼睛。担心她以此要挟,怕她要得多,又怕她不要。
那一双双眼睛里面的情绪太过于清晰明了,周今意从小看到大,即使脱离了周家,只要她姓“周”一天,这样的眼神就永远不会少。
连南城的江家太子爷在看着她的时候,就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姿态,游刃有余的谈判,多次抛售出筹码。在得知她是一个哑巴的时候,又露出意料之外的恼怒,却并不会让他改变任何一个结果。
可能当初周老爷子想把女儿嫁进江家的手段太激进,让江家害怕再次被周家碰瓷。
如果用一样东西形容周家的话,那可能就是蟑螂。
病房内寂静无声,医生一番检查后又打了一支消炎针这才离开病房。陈特助跟上对方,听医生的检查结果。
她额头上的伤口前两天刚拆线,缝了五六针。拆掉后额头上还遗留着红黑色的线条痕迹,在白皙的面容上异常显眼。
柳姨不敢想这对于小姑娘来说是多大的伤害,医生说后续可以做疤痕手术,是可以恢复的。柳姨高兴着,她像不是当事人一样无所谓这块疤痕的去留。
柳姨忙着回家做饭,只好拜托江霁和陈特助帮忙看一下。陈特助和柳姨都走了,病房内顿时只剩下周今意和江霁。
江霁工作繁忙在套间外拿着笔记本电脑处理着工作,病床上周今意在想着周家人会在什么时候找上。江霁的行程,只要动用点财力就会有人透出,今天他出现在疗养院内,明天住在这里的人都能被查得一清二楚。
周家一直想要跻身南城名流行列,可奈何周家并没有经商头脑,就连周老爷子也是靠着发妻和第二任妻子的身家才成为了南城小小的一个有钱人。
想要一飞冲天,自然是不会放过南城里最有地位的江家。
陈特助去得快也来得快,敲门进入病房后站在江霁面前汇报着医生检查后出来的结果,一张检查说明一张从其他医院调过来的病历本放在笔记本电脑旁。
陈宣压低声音开口道 “这是周小姐12岁那年的检查结果,发热高烧加当时的流感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导致周小姐12岁时便失声至今。周家事后尝试寻医救治,找了几家医院都没有办法后面便放弃治疗。
医生说这时间跨度太长,恐怕很难有治疗恢复的可能。”
十二岁经历了说话又失声,若是及时救治,她本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陈特助也没有想到周小姐的经历是这样的。
江霁把文件合上,抬头看了一眼陈特助沉吟片刻低声问道 “周今意的父母呢,这些文件里面至今都没有谈论到。”
江霁问的也是陈宣最苦恼之处,周家其他人的资料都能很轻易的查找到,唯独周今意的父母资料稀少,像是有人刻意的模糊掉。
“周小姐的父母和周老爷子断绝了关系,周老爷子放话永远不再认周言政,自那之后,便再无消息。”
陈宣查询到的消息少之又少,毕竟是周家一段不太好的往事。若是周老爷子不想这件事情让人知道,那必然是在其中动了手脚的。
“周家深不见底” 江霁淡声点评道
陈宣也跟着点点头,周家的风评在南城已经相当的臭,可周家人偏偏不这么认为。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时的失意,假以时日,周家必定能跻身与名流行列的。
所以宴会场上,周家总会闹出几个笑话,自大又轻狂。
“老板,那周言政若是已经和周老爷子断绝了关系,那周小姐现在岂不是已经不是周家人了?” 陈宣已经把柳姨说的那些话给听进去了。
特别是看着现在躺在病房上的周今意,除了用可怜来形容实在找不到其他的了。只因一个疏忽就失去了说话的机会,下那么大的雨还挨车撞,差点命都没了。
要是自家老板再说些难听的谈判的话,这和逼着人去死没有区别了。
江霁听完眼皮一掀就这么定定看着他,陈宣不敢和他多对视一下子就把头低下不敢发出声音。空气中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嗤笑,随后笔记本电脑合上,江霁站起身。
“不是周家人,不代表周家不会找上她” 江霁目光落在玻璃墙后正闭着眼睛假寐的某人,是真无所谓还是别有用心,再过几天自会见分晓。
“找人和周家透露消息,就说周今意被我的车给撞了,再模糊一下透出江家会做出补偿。安排人在疗养院内看着,避免周家人再伤着她。
看看周家找上她,她会怎么做。”
陈宣想说些什么,看着江霁透着冷意的面容又闭上了嘴巴。看来自家老板真的很介意当初周家一直想把人塞入江家的事情了。
又过了一周,周今意的左手终于可以动弹,简单的吃饭拿轻便的东西都可以做,其他的重物,拧瓶盖可能就暂时没有什么力气。
最大的好处就是,她可以按下轮椅的按钮,想停下就停下,想走就走。以至于去花园晒太阳的时候,柳姨可以放心的让她自己指挥轮椅慢慢的转悠。
但也有出意外的时候,并不是每天路上都是平坦无障碍的,在柳姨和疗养院其他人谈话打毛线的时候,她转悠着轮椅慢慢加速然后磕上一块石头导致了翻车。
道路两边是柔软的草地,这足以减少她再次受到二次伤害,除了疼暂时没有多大的感受。轮椅侧翻在一边,她翻滚了一圈仰面躺在了草坪上。
青草的芳香扑面而来,刺眼的阳光让她不得不眯着眼。全身上下泛着疼,左手使不上力没有办法起身,双腿暂且也考虑不了,喊是喊不了人的,爬也是爬不动的。
蝴蝶环绕着一旁的太阳花和茉莉花,种植在栅栏里,一簇一簇的沿着道路两边,隔开一米的距离。
头顶覆盖上的阴影让她不用眯着眼,悉悉索索的包装纸打开的声音,包子脸依旧泛着红晕。多多笑嘻嘻的打着招呼
“姐姐好久不见,今天又是我来检查的日子,这一回我带了不同的棒棒糖,你尝尝。”
拨开了包装纸里面是紫色和白色两种颜色交错的阿尔卑斯棒棒糖,葡萄牛奶味的。棒棒糖放在她嘴边,她张口就含住。多多从口袋里面又拿出了另外一根草莓牛奶口味的,他对于打开包装纸也含住棒棒糖然后和周今意一样并肩躺在草坪上。
一大一小安安静静的吃糖,多多晃悠着脚尖,稚嫩的声音响起 “吃糖心情会好很多,这样看着太阳,太阳公公不是挂着笑脸,它会不会也想吃糖?
姐姐的车好酷,我刚才看见你好像要起飞一样,像女超人哈哈哈” 他笑声清透带着小孩独有的无忧无虑。周今意举起左手比划,依旧是那句“谢谢”
“不客气啦,不过还是希望姐姐早点出院,生病太难受了。”
多多双脚并用的爬起来,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然后指了指道 “多多的时间到啦,姐姐你先在这等一会,多多回去找护士姐姐过来带你回去。”
他小腿倒腾得飞快,还不忘拽了一下自己的裤子,周今意收回目光,吃着嘴里的棒棒糖闭上眼睛。
“很好玩?”
周今意睁开眼和看不出情绪的江霁对上视线,他目光不善的落在她嘴里的棒棒糖,似乎很难想象这根棒棒糖怎么来的,而她又是怎么那么坦然的躺在翻车的轮椅旁的。
轮椅被扶正,江霁皱着眉头从西装口袋拿出手帕,伸出手扯着她的棒棒糖 “吐出来” 周今意扭开头,不打算理会他。
“糖比较难消化,你长期卧床,现在并不适合吃这些东西。” 江霁沉声解释道,又打算把她口中的东西拿走。在那只手伸过来的时候,只听见“咔嚓”一声,江霁拿走了棒棒糖,但只剩下一根棍子,其余的已经被她咬走。
江霁额角的青筋在跳动着,伸出的手帕放在她嘴边“吐出来,别让我再重复第二遍”,漆黑的眼眸对上更为黝黑空洞的无情绪波动的眼睛。
“哎呦,这是怎么了,今意没事吧,有没有哪疼?” 柳姨跑着赶来,见到周今意没有坐在轮椅上便有些着急担心起来。
见江霁还在蹲着没有作为,着急得都轻拍了江霁一下 “哎哟喂少爷呀,你怎么还不把今意抱起来,地上多凉,晚上感冒发烧就不好了。”
周今意把那糖给吐了出来,趁着柳姨没有注意的时候。江霁收回手帕,“忍一忍” 低声说了那么一句,然后把她抱上了轮椅,而手帕和棒棒糖被丢进了垃圾桶里面。
江霁只是路过顺便看一眼,哪知又遇上她吃棒棒糖和把自己摔进了草坪里。好在医生检查,除了疼一些之外倒是没有其他伤到的。
饶是这样柳姨也是担心得不得了,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不应该让她一个人转悠,也不应该就这么放心的在那闲聊。
要是真发生什么意外,周今意说不了话,等待发现的时候都已经来不及了。江霁倒是一直忽略了这个问题,于是让柳姨先好好照顾她,等明天让陈宣送一样东西过来。
他只停留了不到十几分钟又接着电话匆忙离开。到了晚上刚吃完饭不久,周今意的身体就开始逐渐不舒服起来,柳姨一语成谶,她真的发烧了。
起初她以为只是疼得让她想要晕过去才好,直到感觉到身体忽冷忽热之时,这才发觉她真的出问题了。
让她就这么烧死吧周今意心想,这世界活着太累太累了,每一秒对于她来说都是煎熬。她无法发声,她的所有意见都不重要,她没有办法告诉其他人,她很疼很疼,骨头断裂又重合,甚至连呼吸都能让她冷汗直冒。
每个人知道她是哑巴时,眼睛总会充满怜悯,知道她是周家人时,他们又会带上某种报应的因果关系。周今意的人生,总是没有见到过阳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