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孟琮护住了他,又或许是孟家因为孟斐的话没打算追究他。
在胆战心惊地在郁家躲了几天后,孟家没有上门来找温嘉麻烦,温嘉才敢出门。
他算算日子,宁靖扬和郁椴都即将出院,温嘉也打算最后再去看一次。
但是他脸上还是有些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就只好在脸上的贴了块纱布,脖子上就只能先拿围巾围住,好在现在是冬天,并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和往常一样,温嘉到医院后,就先去了郁椴的病房。
但郁椴并不是独自一人,他的身边还有宁静阳,宁静阳正说着话,但他说话非常小声,即使在这个距离,温嘉都没有听到分毫。
郁椴手中则是拿着一个橘子,一边听着宁静阳说话,一边给自己剥着橘子皮。两个人相处得不错,温嘉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虽然两人在一起或许有命运的驱使,但只要结局是好的,那也不错。
因此温嘉也没想着打扰小情侣,就默默地后退了几步,打算过一会儿再来。
于是他一个人来到了宁靖扬的病房,这间屋子里在裴因之转院之后确实只剩他一个人了。
此时的宁静阳正站在窗前,他这个位置朝下看去正好是住院部后面的小花园。
他最近他最近恢复得不错,胳膊上的夹板和石膏已经拆卸,只裹着纱布。
听到脚步声,宁靖扬转过头,看到温嘉的时候,他觉得很奇怪,他并不是因为温嘉的到来奇怪,而是觉得他的状态过于萎靡。
温嘉的脸上带着一块明显的纱布,肯定是受了伤。他的头发长了些,有些乱,松散着搭在了棕白相间的格子围巾上,脸比往常还要显小,比上次瘦了不少。
明明才过了几天。
“你脸上是怎么呢了?”宁靖扬朝着温嘉走了几步。
“没事。”温嘉摇了摇头,努力地对宁靖扬挤出笑来,“不小心被划到了。”
“能陪我出去逛逛吗?不用太远。”温嘉对宁靖扬说道。
宁靖扬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甚至说他巴不得,他上前牵住温嘉的手,说道:“小花园怎么样?”
温嘉点了点头。
到了小花园,两人依然坐在入口的台阶上,温嘉静静地靠在宁靖扬的身上,也不说话,只是闭着眼睛。
宁靖扬觉得温嘉身上绝对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往常的温嘉没这么依赖他。
两人的安静让周围的声音变得很明显。
当听到属于郁青理的声音时,宁靖扬会心地笑了一下。
而温嘉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他悄悄地拉着宁靖扬起身,就看到在对面的室外走廊上,郁青理正小心谨慎地扶着一个女人的腰,朝外走去,女人的小腹微凸,看上去像是怀了孩子。
他温柔地看向身旁的女人,对女人的身体千般小心,万般珍重。
“他出轨了。”宁靖扬看到后说道。
“不可能。”温嘉急促地喘着气,“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我有经验,他就是出轨了。”宁靖扬不介意加上一把火。
“你有什么经验,你也出轨了?”温嘉正气不打一处来,怒问道。
“我是私生子,我爸出轨了。”宁靖扬淡淡地说道。
温嘉彻底没脾气,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要不然他为什么不回家里吃年夜饭呢,要不然为什么夫人会突然谈起离婚这件事呢,可他这样怎么对得起夫人呢?
“孟女士应该知道的。”宁靖扬用事实劝道。
温嘉沉默已对,他用双手捂住脸,细碎的哽咽声从指缝中溢出。
“他俩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俩关系很好的,他俩人也都很好的,怎么,现在都变了呢。”温嘉的声音听起来很痛苦。
“不行,我要去找先生问个清楚。”温嘉擦干眼泪,就想找去找郁青理。
那边的宁靖扬正努力地压着自己的嘴角,看到温嘉这样,就伸出双臂紧紧搂住温嘉。
“你要以什么身份去找他?你又不是他儿子,我觉得你还是要先找郁椴商量。”宁靖扬建议道。
“对,对。”温嘉边擦着脸上的眼泪边点头同意:“我要先找郁椴商量。”
“等会。你脖子上这是什么?”温嘉的动作让脖子上的围巾没刚开始围得紧,也因此让宁靖扬看到了隐藏在温嘉围巾下的掐痕。
“谁干的?”宁靖扬松开了怀抱,他用一只手就要摘下温嘉的棕色围巾,但温嘉却死死的按住宁靖扬的手。
温嘉的脸上还残存着泪痕,看上去地特别可怜,脸上的纱布也被泅湿,眼神中带着祈求。
“孟女士把气撒在你身上了?还是别的什么人。”宁靖扬后退两步,目光很冷。
“裴因之?”提出这个想法后,宁靖扬摇了摇头,他现在还在医院了,走路都费劲。
“是谁回到郁家了?还是你又梦见谁了?”
温嘉却只是摇了摇头,回道:“你这都说的是什么啊?和夫人没关系,事情我自己都解决好了,那人也没得到好,你不用操心。”
“我要去找郁椴了,我要跟他说这件事。你也进屋吧。”温嘉的眼神带着躲闪。
*
回房的路上,两人的氛围有些僵,分开时甚至算不欢而散。
再次返回到郁椴的病房,医生刚为郁椴检查完,说了下大概的出院日期,宁静阳也正要离开。
离开时,他笑着和温嘉打了声招呼,在温嘉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就匆匆离开,
温嘉走到了郁椴身边。
看见郁椴后,温嘉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怎么了?怎么一脸死了爹娘的表情。还有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郁椴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说道。
“好好说话。”温嘉将伤的事情随意应付完后,又说道,“我,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震惊,遇到困难,我们一起想办法来解决。”
郁椴看温嘉一脸煞有其事的表情,也不自觉地紧张起来:“什么事?”
温嘉将自己刚才看到的和过年时偷听到的事情通通告诉了郁椴。
“什么,连孩子都搞出来了。靠,我爸前几天没跟我说啊,他脑袋是不是坏了啊。”
“前几天,跟你说?你们见过面了,你知道这事。”对于郁椴的话,温嘉很诧异。
“这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好意外的。前几天我爸过来看我,也跟我说了,但搞出孩子绝对不行。”郁椴说着还“嘁”了一声。
“正常?这对吗?夫人很伤心的。”温嘉小声说道。
“我妈早就知道,是你太傻了,一直看不出来。”郁椴说道。
“今年过年的时候,家里很冷清,只有夫人,很孤单。”温嘉低着头,眼中有着明显的痛苦。
郁椴看着这样的温嘉,叹了口气:“我又不会年年都出这种事,明年过年,我当然会陪你们一起过啊。你,我,我妈,要是觉得人少,再把笙笙那丫头叫过来,也一样很热闹的。”
“可这是背叛,为什么你们能如此理所当然呢?”温嘉不理解,他好多东西都不理解,他觉得这些年他在郁家都白待了。
“温嘉,是不是我们在你面前把一家人演得太好了,你入戏太深了。”
“啊?”温嘉有些懵,手指缓慢地动着,指了指自己,“是我入戏太深吗?”
郁椴无措地挠了挠头,对温嘉劝导:“你别老是这样一厢情愿地把别人想得太好,我们这个家一点都不好。我爸妈在我哥出事之后,关系就越来越不好,我和我哥关系也,没你想的这么好。”
话说出口,郁椴觉得出了一口气。
“不过你放心,他们不会离婚的,咱们还是一家人。而且就算离婚了,你也还是跟着我啊,没什么变化的。”
郁椴真心实意的劝告并没有起多大的作用,温嘉的眼神反而越发地空洞,他的脑袋里一直存在着入戏太深四个字。
郁椴这时才感觉自己的话好像完全起了反作用,于是他想办法挑起其他话题。
“对了,我听说前几天,我表哥也突然住进医院来了。你知道出什么事了吗?”郁椴问道。
“出什么事了?”温嘉冷冷地笑道:“他自作自受,还能出什么事,进医院他活该。”
“你怎么能这么说他?”郁椴不解。
“那他该死。”说完,温嘉就起身,朝着门口走去,没做半分停留。
“温嘉!温嘉!”郁椴在床上喊着,但温嘉就像没听到一样。
郁椴还追不了,只能骂自己的这条破腿。
*
冷风扑面而来,未结冰的眼泪半凝在脸上,有些痛。
温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他只是觉得有些失望。
他长达十年的关于幸福的幻想,一下子都变得很假。
郁青理是什么样的人?孟琮是什么样的人?郁鹤松是什么样的人?郁椴又是什么样的人?
温嘉自认为对他们稍有了解,但现在发现自己看到的和他们的本身都是不一样。
郁青理没这么忠贞,孟琮没这么慈悲,郁椴对着他也不是毫无隐瞒。
郁鹤凇,哈。
“温嘉,我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
即使现在想起这句话,温嘉还是会打一个激灵。
可那天夫人的话摆明了说郁鹤凇才是一切的源头啊,他当时对他说那句话又是以什么样的心说的啊。
他现在很想见郁鹤凇一面,好好问问他,但他又不敢。
温嘉摇晃着身体走出医院的门口,也就是在他走出门口的那一刻,医院的一间病房里,一具沉寂已久的身体,突然动了动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