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让温嘉连早饭都吃不好吗?”几人坐到郁椴旁边,孟斐就开始劝道。
一直低着头的郁椴半句话没说,抬头展示着自己脸上的红印。
众人顿时哑然。
“因之,你能把那人赶跑吗?我不想度个假,还给他俩创造见面的机会。”郁椴手中的叉子都快把面前的煎蛋戳烂了。
“你觉得你还是小孩吗?怎么想问题这么幼稚。”裴因之叹了口气,无奈地看向郁椴。
他透过餐厅的窗户看了眼外面,对郁椴说道:“觉得这家酒店怎么样?”
“还行吧。”
这是实话,郁椴是个挑剔的人,但在这酒店住的一晚还算舒服,不过他不明白裴因之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裴因之笑了一下,身体向后仰去,背靠在身后的椅子上:“这家酒店开得时间并不长,宁靖扬接手前的这里不是这个样子的。我当时也只是在立项的时候来考察过一回,在这之后,这个酒店基本都是他全盘接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酒店管理成这样,你觉得裴宁两家能找出来几个?”
“你什么意思。”郁椴放下手中的刀叉,眼中带着敌意。
“意思就是,他比你强。宁靖扬现在已经带着身份上桌了,他已经不光是你在圣温的同班同学,不是那个私生子,而是宁家的重点培养对象,甚至有可能是宁家下一任的掌权人。”
听到最后半句话,宁静阳骤然抬起头。
“所以,我现在可赶不跑他,而且现在这家酒店基本上他说了算的。”裴因之耸了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那表哥,你把他从学校赶走。”郁椴泄气般地颓坐在椅子上。
“没机会了,之前有机会的时候,温嘉不让,你也是知道的。”孟斐回道。
“我走,我带着温嘉走,行了吧。”
“怎么走?你有驾照吗?会开车吗?我是带了任务来的,不可能再花一个白天送你回去的。”裴因之回道。
然后郁椴又看向孟斐。
孟斐摇了摇头:“我也不可能回去,我自己一个人开一天车顶不住的。”
“最近的一班飞机是在后天,最快也要那天,你才能回去。你要真像拆散,这几天缠着温嘉,让他俩离得远点不就得了。反正现在是你被打了,温嘉对你估计都快愧疚死了。”裴因之用手机查着最近的航班。
“我要把我哥喊回来。”郁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裴因之和孟斐两人顿时安静下来,两人对视了一眼,说不出话。
他俩只是想把水搅浑,不是想在水里放炸弹。
“他不就是仗着和我哥长得像吗?要不是那张脸,温嘉哪里会多看他一眼。”郁椴恶狠狠地说道。
“如果不是呢?”一直默默不做声地宁静阳突然说道,他不知道郁椴的哥哥长什么样子,只是想到这种可能,但听郁椴的意思,温嘉估计是和他哥哥有些密不可分的关系,“如果温嘉只是单纯喜欢他呢?”
“不可能!”郁椴突然站起身来,“绝对没有这种可能。”
郁椴剧烈的反应让宁静阳有些害怕,瑟缩地窝在一旁,不敢在讲什么。
“好了好了。”孟斐拍了拍郁椴的肩膀,让他坐下,“不说这个了,表哥现在身体不好,就算温嘉再尊敬他,也不能让他远渡重洋来调节你们俩的矛盾。”
孟斐自然而然地将郁椴那句暧昧不清的话语转为温嘉对郁鹤凇的尊重。
“而且,两个人又都不差,谈个恋爱也都很正常。郁椴,你有没有想过,温嘉以后也是要组建自己家庭的。”
“什么组建自己的家庭,他家就是我家。宁靖扬又算什么东西。”郁椴反驳道,他真的受够了有人说他和温嘉会分开。
“可温嘉不是你的家人。郁椴,你拿温嘉当什么呢?仆人?那跟在你身边就只是一份工作;朋友,再好的朋友的也没有阻止人家谈恋爱的;爱人,你们俩可都没表现出这种意思。”
郁椴下意识地想选择最后一个,但念头一出来,他就又想到了当年温嘉和郁鹤凇亲吻的画面。
孟斐还在接着往下劝说:“就算你和温嘉现在形影不离,那以后呢?”
郁椴的脸上露出了痛苦而迷茫的表情,他和温嘉现在年龄还小,从来没想过两个人会有离开分开的可能。
见到郁椴的痛苦,裴因之和孟斐心中却都有了一种隐秘的报复般的快感。
以往和温嘉形影不离、亲密无间给郁椴带来的欢乐,又何尝不是他们的不爽。
*
孟斐是在酒店楼顶的露台找到温嘉的,这里被玻璃围栏围住,有着不小面积的平台,这里最好的用途是晚上用来看看星星的,但是此时却被温嘉用来看太阳。
还好今天不过分晴朗,太阳的光照也没有这么刺眼,远远的,带着一股温润的黄色光晕,处于两座雪山之上。
“给。”孟斐拍了拍温嘉的肩膀,递给他一瓶正温热的牛奶和小面包。
温嘉听到声音回头,因为是在室外,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一件深蓝色厚实长款防寒服,没有一点曲线。白色的毛线帽把脑袋和耳朵都捂起来,像是又嫌不够,还给自己带上了厚厚的口罩,只露出了好看的眼睛。
明明是足够清瘦纤细的身材,却硬生生地把自己裹成了个团子,还好孟斐对他足够熟悉,才从脆弱而孤独的背影中认出了他。
“刚才没吃早饭吧,用这些垫垫。”
“谢谢学长。”温嘉没有拒绝,接受了孟斐的好心。
“现在不在学校,叫这个称呼挺怪的。”孟斐从旁边拉了把藤椅坐到温嘉旁边,他依然穿着一件浅色系的羊毛大衣,他身形修长,穿着这样衣料柔软的衣服,衬得整个人都更加的优雅从容。
“郁椴说想找你道歉,你过会儿还是先回房间吧。”孟斐对温嘉说道。
温嘉垂着眸子,眼睛是目前他脸上唯一能看到的五官,也更能看出他的性格。他侧脸柔软,睫毛纤长,有着一双可爱的狗狗眼,瞳孔明明是清澈的,但是总是带着点倔。
“该道歉的是我猜对,我竟然打他了。”温嘉看了看自己的手,他忘记拿手套,手冻得发白。
孟斐见状,将自己的手套脱下塞到温嘉的手中。
“啊,不。”温嘉想要拒绝。
“我没你这么怕冷,带着吧。认识这么多年,也没帮过你什么?”孟斐语气比较坚决,再加上这话有些似曾相识,温嘉上次求他来帮宁靖扬时说过类似的话。
“谢谢。”温嘉将手套套上,孟斐的手要比温嘉大点,但依旧不妨碍一股温暖的气息顺着手袭满了温嘉的全身。
“为什么会生气呢?”孟斐问道,“就只因为他说了宁靖扬坏话?”
“这只是一方面吧。”温嘉抬头看了看天。
“另一方面呢?”
“我觉得他会变坏。”温嘉回道。
孟斐突然笑了一下,说道:“这算什么理由,这个理由对郁椴很不公平的,这都是没有发生的事情。而且,嘉嘉你是郁椴的同辈,你不用对郁椴的成长担负什么责任。”
“我用。”温嘉很固执地说道。
即使多次劝导自己,温嘉也依然觉得身边的郁椴和书中的郁椴是两个人,但今天郁椴说出的话,让温嘉很害怕,他害怕郁椴变成书中那样,就像他也一直怀疑,书中的郁椴真的获得幸福了吗?如果真的获得幸福了,为什么从头到尾书中都没提过他笑了呢。为什么他只有暴怒和冷漠的情绪。
随着剧情在现实生活中的推进,每次温嘉翻开原书的时候,都会感到一阵心惊。
而且,无论将书犯了多少页,温嘉没有在其中发现自己的身影,他产生一个想法,会不会原书的世界中郁椴的身边并没有他的存在,所以郁椴才变成那样的。所以这个世界既然让他在郁椴身边,他当然担负着责任。
“我对郁椴是有责任的。”温嘉轻轻说道,像是在对孟斐解释,又像是对自己的告诫。
“好。”孟斐没有过多在这个问题上深入,“但也要讲究方式方法吧,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觉得郁椴会变坏,在这我郁椴就只是像个小孩一样,顶多幼稚任性了些。你不能因为他说了别人几句坏话就这样贸然地猜测他。哦,当然,我也不是说他做到是对的,但也希望你能对他多些信心和信任。”
温嘉点了点头,虽然心里还是不太安心,但不管怎样,孟斐的安慰确实是有用的。甚至让温嘉产生一丝愧疚,不应该因为上次的事情而对孟斐疏远。
“对了,还没问过你,为什么会喜欢上宁靖扬。当然,不是说你喜欢人不对,而是单纯的好奇。”孟斐就像一个亲切的兄长,对年幼的弟弟进行询问。
他看着温嘉在思考,温嘉的手指在愉悦的绕圈,穿着他的那副灰色的手套。嘴里不自觉的在轻哼着,身体的晃动也带着椅子的移动,发出轻微的响声。不难看出,只想到这个人,温嘉就从刚才略带沉重的孤独转变得轻松而甜蜜。
孟斐的面色微愠,眉头收紧,但极好的控制力也只让他比往常看起来严肃些。
“可能我想家了吧。”想了很久,温嘉说出这样一句话,“我已经很久没回尾南了,见到他的第一面,他的身上还有尾南夏天麦子的味道。”
“所以是一种归属感,而不是爱情。”在温嘉还沉浸在一种甜蜜回忆中,试图剖析着自己的内心,想着下面的话该怎么说时,孟斐却及时地打断了他,“因为很久没回家了,所以把对家的怀念投射到一个同乡人身上。”
“不……”温嘉试图反驳着。
“一直跟着我们,嘉嘉也会寂寞吧,所以当一个同乡的,又同为特招生的人出现时,嘉嘉会亲近也是理所当然的,看来还是我们对嘉嘉不太好。不过,当他身上的麦香消失了,嘉嘉还能从他身上找到归属感吗?”说完,孟斐的目光朝着楼下看去。
酒店外的活动区域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上台的有宁靖扬和裴因之。
宁靖扬风姿绰约,极为吸引着人的目光,他和第一次见面时有相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
“他和你已经不一样了,你能承受住他的改变吗?”孟斐起身来到温嘉的藤椅旁边,凑近着温嘉的耳朵说道,“但我们几个已经在一起很多、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