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震惊当场，久久说不出一个字来。

而坐着的黎昭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耳鸣状况持续了一分多钟才稍稍减缓。

他重新拿起化验单，去看医生刚刚说过的那几个指标，发现那些指标的后头确实跟着向上的箭头。

黎昭张开嘴，艰涩地问：“可是、可我是alpha，我也没有……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alpha只是受孕几率小，但并不代表没有。”老医生看黎昭那缓不过神来的样子，不由放轻了语调，解释道，“你应该清楚，从身体构造上来说，alpha也是具备子宫的，只不过和omega不同，这个器官的发育情况并不算完善，但这个也是因人而异，有些alpha就会发育的比其他alpha更好一些。”

“而且，当一个alpha遇到信息素等级比自己更高的alpha时，同房之后怀孕的几率也会更高。”

“我看你资料上面有写你的信息素等级是A，那让你受孕的那个alpha肯定就是S级的，因为除了这种情况，其他性别的人几乎不可能让你受孕。”

黎昭沉默地听完老医生的话，满脑子都是最后这一段话，只有S级alpha才有让自己受孕的能力，而和他发生过亲密关系的人，唯有欧阳珮——一个S级alpha。

可是，那个晚上，明明……

黎昭拼命地在脑海里搜寻，想要找到有关那晚、他第一次和人做时的回忆，但无论他怎么努力，脑子里都无法出现清晰的画面，证明那个晚上是他在上的画面。

反倒是第二天自己身上诡异的酸痛感，还有在纽国的那一夜，欧阳珮驾轻就熟地摆弄自己的身体……

所有的一切，全都指向了一种唯一的可能，那就是他从来没有上过欧阳珮，被上的那个人，从来都是他自己罢了。

一种颠覆了整个人生观的不真实感如潮水般将黎昭淹没，他感觉自己已经完全丧失了理解和分析的能力，无法思考、无法接受。

“我现在给你开单子，你再去做个B超，看看孩子的具体情况，你这个指标数看起来孩子应该至少也有8周了，留不留的、也该早做打算，毕竟超过10周的话，对你的身体损伤就大了。”

医生说完，便对着电脑给开检查的单子去了。

黎昭呆坐在椅子上，完全没有从这颠覆他整个人生的消息中回过神来，甚至直到医生将单子开好递给他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幸好他的身边还有苏墨，苏墨接过单子，向医生道了谢，然后拉起黎昭离开了诊室。

黎昭跟着苏墨来到彩超室这边排队，前面的人不少，他们叫了号之后就并排坐在等待区等待。

苏墨哪里知道两人相处的细节，他看黎昭失魂落魄的，还以为是突然发现怀孕让他措手不及，便温声安慰道：“好了昭昭，你先冷静一点，等会儿检查完宝宝的情况之后，你跟欧阳珮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办。”

商量？跟欧阳珮？

黎昭深吸口气，混乱的大脑逐渐找回了一丝清明。

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全部的事实全都指向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跟欧阳珮两个人，被上的从来都只有他自己而已。

黎昭被愤怒的情绪攻了心，所以一时没有多余的理智去分辨自己到底是更生气被欧阳珮上了这件事、还是更生气被欧阳珮骗了。

“没什么可商量的，”黎昭突然开口，“这个孩子我肯定不会留的。”

“？你说什么？”苏墨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黎昭，“你最期待的生活不一直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吗，现在老婆有了、孩子也有了，扯个证的事儿你可千万不要冲动啊！”

黎昭有苦难言。

他确实期待温馨稳定的家庭生活，无数次的幻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平静生活。

他期待着和自己爱的人组建一个家庭，生育可爱的子女，他愿意付出所有努力去换取这样平凡的生活。

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信任和坦诚的基础之上，而他和欧阳珮之间，却只有谎言和欺骗。

从最开始骗自己说是omega、隐瞒真实的身份，到现在把自己肚子搞大，欧阳珮对待自己从来都不坦诚，仔细想想，自己对欧阳珮的每一次更加深入的了解，居然都是建立在他的某个谎言被自己戳穿、再也无法隐瞒之后。

他不敢想象欧阳珮还有多少谎言等着自己去戳穿，他不敢想象以后的日子里都要提心吊胆的、以防自己心爱的人再爆出一个惊天大雷炸死自己。

他突然就有点累了。

但是这些心事，黎昭不想跟任何人分享，哪怕是最要好的朋友也不想。因为他不想要任何人的同情，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在这段感情里有多狼狈、多可怜。

“嗯，我不会冲动。”黎昭的语调变得和缓，他看了看手里的号，然后说，“快到我了，先过去吧。”

“唉、好吧。”

彩超室内。

黎昭躺在病床上，将衣服撩开、露出腹部，有些不适又紧张地看着对面墙上挂着的大屏幕。

在那块屏幕上，他和医生的视角一样，可以看到自己腹中的情况。

给黎昭做B超的是一个戴眼镜的女医生，她手法温柔地在黎昭肚子上抹了点凉凉的医用耦合剂，然后边检查、边说：“嗯，胎心胎芽发育的都很不错，对alpha来说真的很难得。”

本是温和的、宽慰的好话，但黎昭此时却只觉得刺耳。

“医生，我这个……有多大了。”

“根据这个双顶径、股骨长和头围来看的话呢，大概有10周了。”

10周，黎昭心想，居然已经到了刚刚那个老医生说的、要做掉的最佳时间的节点上。

算一算他第一次和欧阳珮在酒店过夜的日期，好像也确实就是这个时间了。

“我……”

黎昭想问，如果做掉这个孩子的话，手术时间长不长、流程是怎么样的，可他还没开口，就听到女医生说“你看，这就是你的宝宝。”

黎昭下意识地看向屏幕，只见自己的肚子里，真就有一个小小的、圆圆的深色阴影，如果不是医生特意将那里圈出来，他都不知道一个这样的小球，居然就是一条小小的、新鲜的生命。

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就这样硬生生地咽了回去，黎昭甚至下意识地闭紧了嘴巴，好像生怕自己的想法被肚子里的宝宝听见。

“……这、他发育的还不错吗？”黎昭小心地问。

“是啊，对于alpha的身体来说，已经很好了。”女医生耐心地解释，“因为身体构造的原因，你的宝宝肯定不如同时期omega的宝宝生长的状况好，而且大部分alpha到后期都会有早产的风险，但是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们这里以前也遇到过alpha生子的情况，到最后也都顺顺利利地生产下来了。”

“谢谢医生。”

从彩超室出来，苏墨便赶紧起身迎上来，关切地问：“怎么样？”

“医生说挺好的。”黎昭把B超单展示给苏墨看。

苏墨接过来，认认真真地看了半天，也不知道看懂了多少，然后一边说着“没问题就好、没问题就好”，一边又问“宝宝是在哪里啊？”

黎昭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抬手给苏墨指了一下，另一只手却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自己目前还算平坦的小腹。

两人又将B超单子拿给之前挂号的老医生看，老医生给黎昭讲了一大堆注意事项，还给他开了补充宝宝营养的激素类药物，然后才放人离开。

这也怪不得老医生苦口婆心，毕竟像alpha怀孕生子这种事情、在任何医院里都会是需要医生高度重视的情况。

出了医院，苏墨让黎昭直接回家休息，他自己打车再去公司，但黎昭不想独自一人回到空空荡荡的家里，他害怕自己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

于是，黎昭拒绝道：“没事，我也回公司吧，请了很久的假、工作上也有很多要做的，走吧，去开车。”

苏墨看黎昭态度坚决，也就不好多劝，只得叹了口气、跟在黎昭身后往停车场走去。

下午的时间里，黎昭一直在尽力地让自己忙起来，好不会分心去想怀孕、还有欧阳珮的事情。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欧阳珮，也不想这么快地就去面对他，他宁愿一直留在公司加班，最好这几天都先不要见面。

时间转眼到了六点，该下班了。

这段时间并不太忙，到点之后同组的同事纷纷收拾东西离开了办公室，而黎昭却像忘记了时间一般持续忙碌着。

直到办公室里只剩下苏墨和黎昭两个人。

苏墨接了个电话，声音甜甜的和对方约了待会儿去某个餐厅吃饭，然后站起来问：“昭昭，你还不走吗？”

“嗯，还有些东西没处理完。”黎昭故作淡然地回答，“你先走吧，赶紧赴约去吧。”

苏墨欲言又止地看着黎昭，最后还是说道：“昭昭，这个事情你真的不能冲动，我觉得你还是先和欧阳珮坐下来好好谈谈，商量之后再做决定。毕竟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宝宝的父亲。”

“嗯，我知道。”

“那我走了，你晚上……”

苏墨话音未落，两人便同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就是这里！”

“灯还亮着，有人！”

“快走！”

黎昭还奇怪着这下班时间哪里来的人呢，那群人就已经冲进了办公室里。

足有二十几个人，有好几人都扛着摄像机、单反，一进门就对着黎昭和苏墨一通猛拍。

耀目的闪光灯刺的人眼睛都睁不开，黎昭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眼睛。

“你就是黎昭？”

“现有传闻指向你与腾隆重工原CEO私生子欧阳珮是情人关系，并且还曾在对方在纽国期间为其传送公司机密信息，请问对此你有什么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