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什么规矩?杏林门规难道不是‘救死扶伤,济世安人’么?”谢云间睨着管事,冷冷地道。
管事闻言,气得一口气没上来,瞪大眼睛,捋着胸口,半晌才缓过来,破口大骂道,“你这个伶牙俐齿的废物,故意拿祖师爷的门规来取笑我吗?掌门早已立下新门规,杏林门人全力收集九千九百九十九种灵药,任务艰巨,大家公认可以采取特殊手段,三长老兢兢业业找来灵草,你竟敢忤逆尊长以下犯上,还不知罪!”
谢云间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默了片刻,才发出了一声嗤笑,反问道,“特殊手段?我看是不择手段!这就是杏林门的新门规?你们掌门是谁,若是医仙谢云间再世,定会拿他问罪!”
谢云间眼角勾出一抹凌厉的锋锐,几乎要割伤管事的皮肤,管事背后一寒,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之后,面皮涨得通红,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拿谁问罪?”
一阵风突兀地扬起,大堂中的女子画像发出哗哗的响动,冷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谢云间一怔,说话那人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前。
那人负手而立,面容冷如霜冻,桀骜飞扬的眉毛下面,一双漆墨般的眸子闪着点点寒芒。
谢云间一阵恍惚,面前的男人倏忽与千年前的画面重合,那是她的大限之日,卧榻之前,这个如霜雪般凌冽的男人头一次红了眼眶,跪在地上捧着她的手,漆墨眼眸中含着极痛的泪水。
“徒儿符佰烟,谨遵师尊教诲。恪守医德,慎思谨学,救死扶伤,济世安人……”
“直呼师尊名讳,罚跪三日。忤逆尊长,加罚三日。”
符佰烟冷冷地吐出几个字眼,却连眼神都不分给谢云间半个,定定地看着女子画像,过了片刻,忽然上前一步,极为仔细地扶正了被风吹得有一丝歪斜的画像。
谢云间愣住,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
第二反应是自己在做梦。
如此胡作非为的掌门,竟是符佰烟。
她千年前的徒儿,亲手毁了她一手创立的宗门。
“不知掌门提前出关,失了礼数,还请掌门莫要怪罪。”管事迎上前来,弓腰冲符佰烟行了一个大礼,礼毕之后,转头看向谢云间,横眉立目地说道,“符小云,你听好了!掌门捡你回来,不是让你添乱的!再有下次,可不是罚跪这么简单了!”
原来这个符小云是符佰烟捡回来的,难怪同姓,亏她之前还以为她是符佰烟的什么后代。
符佰烟目视前方,轻轻掸了掸衣袍,忽然双手高举于额,对画像深深行了一礼,半晌未起。
“师尊,徒儿回来了。”符佰烟低声喃喃道。
谢云间失望之余,忽然感觉荒谬异常。
亲师尊被他罚跪六日,他却对着她的画像行如此大礼。
不对。
符佰烟怎么可能还活着?
算算日子,他已经一千多岁了!
哪怕杏林门是医修宗门医术修真,哪怕符佰烟天赋异禀灵力充沛……但凡人总有上限,怎么可能活到一千多岁!
何况符佰烟天赋再高,也与她不是一个层级,她三百岁陨落,已经算是极长的寿数了,符佰烟怎么会……
难道他用了邪法,强行延续寿命,妄图长生不老?
谢云间神情严峻,脑海中瞬间划过种种邪法,同时上下审视着符佰烟的背影,却没有看出丝毫端倪。
谢云间皱起眉头,忽然想起符佰烟命令门人收集九千九百九十九种仙草灵药的新门规,心中慢慢浮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符佰烟在追求长生。
自古以来,追求长生定有反噬。
而符佰烟收集天材地宝,恐怕是研制出了新的长生术方。
妄图长生不老,罔顾医者初心。
她这个不孝之徒,为了长生,恐怕早已将医德抛之脑后,不择手段了。
谢云间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面容波澜无惊。
她曾经自创医修体系,然而以她现在的能力,连入门的‘青宇’都无法企及。
别说符佰烟了,杏林门随便拎一个人出来,她都无法抵抗。
不过无妨,医者修真,修炼的核心即是医术。
只要治好原身灵根不全的顽疾,假以时日,她定能重回巅峰。
到了那时,她要整顿杏林门,好好治她这个不孝之徒的罪。
她要罚他白袍捣药,捣够九千九百九十九次,九窍真火炼制起死回生的丹药。
然后让他负荆请罪——
手捧丹药,替千年来横行霸道的杏林门,向天下人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