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很安静，只有餐具碰撞的声音，李盛义吃的不多，很快吃完就上楼了。

“徐家独子要结婚了，我记得你们关系不错。”对面的李伯郅突然开口。

“我没想到你能忍那么久，难到你是想等着她跟你求婚吗？”他抬头盯着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弟弟，“那你估计等不到了。”

李仲尧闻言皱眉：“你很闲？”

他哼笑一声：“托你的福，我还挺忙的。”

李仲尧没什么表情：“那就别多管闲事，我们这样挺好的，没必要结婚。”

“哪样？”李伯郅听见自己弟弟自欺欺人的话笑道，“像偷窥狂找人偷拍她那样？”

李仲尧倒也不意外，他知道房贤是李伯郅的人，不过他懒得在意那些，就像是李伯郅也懒得像外界传言那样觊觎他的那份家产，他们拥有的都足够多。

安排房贤在他身边，不过是起到监督作用，免得李仲尧做出什么有辱李家颜面的事。

李家的人好像天生亲缘淡薄，对大部分事都漠然，却在某一处格外执拗。

从他记事开始，哥哥总是在看书，父亲总是看着窗外发呆，而自己的一切全权交给管家和保姆负责。

小孩子是很敏锐的，他问过管家为什么父亲总是不开心。

管家有点怜悯的对这个过早失去母亲的孩子说：“因为他想你妈妈了。”

小李仲尧对母亲没什么特别的感情，他只是喜欢刨根问底：“他为什么要想我妈妈。”

管家不知道怎么表达这种情感只能含糊的说：“因为他爱你妈妈。”

小孩子就更不理解了，“那他不能换个东西爱吗？”他真心的建议道。

“这不一样。”管家不理解小孩子的脑回路，他以为李仲尧的意思是让父亲多关爱一下自己。

管家想起对两个儿子冷漠的李盛义，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头。

“可怜的孩子。”母亲走的早，父亲也不疼爱。

小李仲尧疑惑的开口：“什么可怜？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

管家哑言，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个男孩是李家的唯二的孩子，就算缺爱，也远算不上可怜。

如果他愿意，他以后可以找许多东西去爱。

可李仲尧偏偏走了父亲的老路，拽着一个人不放，偏执的像一个家族诅咒。

李仲尧回过神对着兄长一点不客气：“你可以闭嘴了。”

李伯郅也不生气，说出来的话温情又冷漠：“小尧，骗骗别人得了，别把自己骗过去了，房贤和我说，你已经很久没去过医生那里了，你难道不知道自己不正常吗？”

说着他眼里带上同情：“你种情况是不会有健康的婚姻关系的，还是趁早认清，早点分手，别耽误了人家。”

李仲尧对他的话无动于衷，听到分手时却突然冷笑起来，有点神经质的点头：“你嫉妒我。”

他们都让他放手，他们都不怀好意，都不想让他好过。

“我嫉妒你？”李伯郅像是听到了个笑话，也笑起来，“嫉妒你像疯子一样疑神疑鬼。”

“我倒是可怜沈清凡，被一条疯狗缠上。”他面无表情的扯着嘴角看回去。

李仲尧歪头，眼神阴渗渗的：“疯狗的兄长会是什么正常人吗？”

这座房子里，可不止他一个疯子。

“无论怎样，起码我比你和爸正常点，”李伯郅装模作样的叹息一声，“她有知情权不是吗？”

对上弟弟冷厉的眼神他疑惑道：“还是说你能装一辈子？”

说着想到什么，李伯郅又不顾父弟死活的笑着补充：“到时候我会把你的房间安排在爸旁边，这样李妈送饭还不用楼上楼下的跑。”

“那你别忘了把自己安排上，”李仲尧面无表情的起身离开之前提醒兄长，“毕竟压得越狠，疯的越厉害。”

李伯郅收起笑容，在他背后幽幽道：“你要是真爱她就离她远点，母亲的下场你也看到了。”

从李家出来之后，李仲尧上了车，但迟迟没有发动，许久，车子缓缓驶离原地。

李仲尧开着车漫无目的的逛着，直到人流变多了才意识到自己开到了j大附近，周围经过的是三三两两结伴同行的学生，脸上都藏不住的青涩与懵懂。

他找了个空闲地方停下车，坐在车里发呆，思绪忍不住的飘远。

当年沈清凡本科被j大录取，他被安排去国外留学，两人当时并没有确定关系，青春又是那么浮躁难定的时期，隔着遥远的距离，联系逐渐减少。他有时会买张机票回国，来j大门口像现在这样发呆愣神，然后再回去，他也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潜意识里是希望见到她的。

但三年的机票攒了一沓，竟然一次都没遇到过，大学没那么大，老天都不帮他，从头到尾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强求。

当年他没有立场让对方与自己异国恋，到现在，他还是没有立场。沈清凡说只在周末见面，他没立场拒绝，要是说分手，他也没立场纠缠，因为她是自由的。

他恨自由。

要是沈清凡像菟丝花一样就好了，依附他，绞杀他，彼此紧紧相缠，长到一起，死在一起，永远不要分开。

想到这种可能，李仲尧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点颤抖。

那样就好了，那样他就满足了。

这边的沈清凡打了个喷嚏，她和唐诗怡正在那家新开的那家火锅店吃饭，店主还多送了一盘肉。

“怎么，是不是有人想你了。”唐诗怡一边往锅里下土豆片一边打趣。

“虽然这个说法不太科学，但一定要找出个人来背锅的话，那应该是李仲尧。”沈清凡煞有其事的把青菜也拨到锅里。

唐诗怡啧啧啧了几声，但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本来今天周六是没有课的，但是因为调休，沈清凡今天下午就了有两节课。

火锅吃完还剩一点肉，沈清凡用清水煮熟，拿了个塑料袋装起来打包带走，和唐诗怡在火锅店分开。

沈清凡到了之后先在教师休息室待了会儿，然后卡着点进了教室。

环视一周，不认识的面孔又多了，但人数没有变多。毕竟是学生时代过来的，她心知肚明，打开课件开始正常讲课，没有点名，反正都“到”了。

大学的课真是很好讲，往下一看，总有学生低头看着手机，沈清凡也能理解他们的，自己当年在除了专业之外的课也会溜神。

想一些乱七八糟但就是想去思考的问题，想今天要吃什么，想什么时候去洗头，想自己以后要做什么或是想做什么……

去寻找自我，去进行一场暂时不会被现实打击到的幻想，去感受青春蓬勃的活力，活在当下，也许是大学时期更值得去做的。

下课铃响起，沈清凡利索的宣布下课，从包里掏出湿巾，简单的擦了擦手指上的粉笔灰，虽然现在大部分老师都习惯用PPT上课，她还是习惯写板书，李仲尧也知道，每次都会给她放好湿巾。

沈清凡擦着手有点出神，李仲尧真的很贴心，就算自己对外界的刺激不敏感，但在他身边总能感到舒适，这种感觉让人食髓知味，但会在某瞬惊觉沉溺。她设门禁，也未必没有让自己适当脱离舒适环境清醒一下的想法，太依赖一个人可不好。

沈清凡收拾好东西到教师休息室拿上中午剩下的肉，在校园里慢悠悠的逛。

发现目标后沈清凡招手让眼前几只正在玩闹的小狗过来，然后把肉倒在它们面前，就近找了个椅子坐下观察它们进食。

这几只流浪狗性格很亲人，经常被路过的学生投喂，看不出一点之前流浪时瘦骨嶙峋的样子。

其中一个体格偏小的黑色长毛小狗因为毛长还缺乏打理，看起来总是乱七八糟的，被学生起名叫抹布。

抹布体型不大但为狗十分霸道，要是有狗凑上来抢它看上的肉它就呲着牙警告，必要时候还会上口咬狗。

沈清凡饶有兴致的盯着它们互动，适当的时候再倒点肉。

“你很喜欢小狗？”身边有人坐下，一道陌生的声音插进来，沈清凡转头看向出声的男生。

对方穿着印着奇怪图案的T恤，有很多口袋的工装裤，穿着板鞋，还挂了个耳机在脖子上，就是普通男大学生的样子，青春又活力。

见她看过来那个男生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又重复问了一遍。

“还好吧。”沈清凡对小动物没什么特别偏爱，只是她恰好有食物，对方也恰好需要食物。

这个说法很明显不是男生想象中的答案，他又无措的挠了挠头，决定直接点，“我是21级汉语言文学一班的刘浩洋，能认识一下吗？”

沈清凡闻言挑了挑眉，“你不认识我？”

刘浩洋犯懵：“我应该认识你？”

“上课抬个头不就认识了，刚刚的现代文学经典鉴赏课你没去上？我记得我点了你的名字。”沈清凡回忆着，想起了为什么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好像是个女生答的到。”

刘浩洋要尴尬的要命，他除去专业课一向找代课，代课是男是女不关心，老师是男是女也不知道，谁想到竟然就那么背，正好搭讪上了老师，还主动自报家门。

他嗯嗯啊啊的说不出话，起身跑了，留下沈清凡一个人在原地。

看来这是一节都没听过的，她有点无奈的摇摇头叹了口气，反应过来突然就忍不住笑起来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刚才的样子好像老师，虽然她现在就是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