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庄希文的胃出血情况实在太严重,曾绍头回想请许应荣过来,就算再挨一顿拳脚也心甘情愿,可惜不巧正碰上他出差。
不过半小时,司机载来消化科的好几个医生,说来也是见了鬼,今天的庄希文格外不好伺候,光是胃镜插管就折腾半天,甚至一度导致休克,连着又是几个小时的兵荒马乱。偌大的曼庄,好像只有在抢救的紧要关头才稍微有那么点活人的气息,从下午一直到天摸黑,庄希文的情况才算真正稳定下来。
曾绍水米未进,就坐在床边握着庄希文的手,又从天黑枯坐到天亮。鸟鸣婉转,他转身看了眼窗外,顿时被天光刺痛双眼,回身时他眼睛明显晕开一圈水雾。
“你是真的累了,还是根本不想见到我,所以一天一夜还不肯醒?”
曾绍的声音不重,但足够听清,倘若庄希文清醒的话。可仪器平稳规律,除此之外,无人应他。
曼庄虽然配备有专业器材和医疗室,但几个医生都说庄希文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为防万一,必须要做两手准备,因为现在庄希文恢复的速度赶不上受伤的频率,照这样下去,胃出血的情况每多出现一次,癌变的概率就大一分。
“那就是不想见我?”寒冷连同疲惫深深刺进曾绍的骨髓,说着他将头埋进被面,双手隐隐颤抖,“我只是气你到现在都不肯和我说真话。”
至亲不可信,至爱同样不可信,莫大的孤独笼罩着曾绍,从始至终,都没有减淡哪怕一丝一毫。
他孤孤单单,也许未来仍旧要如此。
“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曾绍还想说什么,敲门声忽然响起,他深吸了口气,然后抹掉眼泪,再抬起头,眼眶的红还没褪去,眸子已经见冷,
“进。”
开门的是褚明伦,他没进来,拘谨地站在门边,低头道:“少爷。”
“什么事?”曾绍看着他。
褚明伦说:“沈家说明天有空。”
沈家,哪个沈家,不会是要和他相亲的那个沈祚君吧?
可现在这个状况,曾绍连出卧室门的念头都没有,除非秦曼华死而复生,否则凭他晴天霹雳也没办法撬动曾绍,他就这么当着褚明伦的面描摹庄希文,一声不吭。
褚明伦:“少爷。”
他来传沈家的话,也是在转述庄建淮的意思,曾绍不答应,褚明伦根本走不了。所以半晌后曾绍牵起一丝嘴角,似笑非笑:
“沈女士什么场面没见过,也别约在外头了,就在老宅见面。”
第二天清晨,庄建淮和曾绍站在老宅大门口迎接沈祚君,人刚从车上下来,庄建淮就笑道:“真是女大十八变,祚君越来越得沈会长神韵了。”
曾绍脸上端着笑,心底实则一阵嫌恶,沈祚君顶着半长卷发,一身小香风,手捏皮包叠在身前,动作拘谨,可她和曾绍同为集团接班人,精明和野心都写在脸上,尤其沈祚君细眉长眼,看起来就不好惹。
只见她浅浅微笑道:“伯父过誉了。”
说完她就看向曾绍,只见他却是闷声不吭,庄建淮斜睨儿子,平地咳了两声,曾绍这才上前一步,连手也没伸。
“曾绍,幸会。”
官方,正式,还有点回避,和今天的场合格格不入,庄建淮脸色更沉,沈祚君嘴角反而扬了扬,伸手道:“沈祚君,幸会。”
两人这才握了手。
“这孩子刚回来不久,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伯伯倚老卖老,先替他道个歉。”庄建淮见曾绍完全的木头桩子,还不如平时出席活动的一半热络,但碍于沈祚君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好笑着解释:“老宅的格局还和从前一样,让阿绍陪你四处逛逛,就当自己家。”
湖边,两人信步走了一段,停在一棵秀丽的松树下,沈祚君先开口,“不聊点什么?”
“沈女士有喜欢的人吗?”曾绍说。
“看来曾总已经有了,”沈祚君有些讶异地看了眼对方,只见他眉眼凌厉,谈及喜欢这两个字,眼底却是无尽的温柔,沈祚君眼睛一动,话锋一转,“不过家族联姻,哪个不是为利益最大化?曾总果真与众不同,能把喜欢挂在嘴边。”
这是明晃晃的嘲讽,曾绍反倒牵起嘴角,“庄家坐庄,沈女士觉得利益会在谁的手里最大化?”
近年来庄氏势头强劲,如果今天没顶个约会的名头,这句话几乎等同于在向沈氏下战书。
“曾总这话有意思。”沈祚君脸色微沉,片刻又问:“怎么不见小庄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