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来以为是绝望是一种突入其来的感觉,但是我的经历告诉我,绝望是一种幽灵,一点一点的进入我的生活。
那天之后,我和沈泽说了这件事,我的父母都已经出现了非常不正常的情况,他安慰我说是因为我的工作太忙,事情太多,是我的想得太多了。
我当时觉得非常庆幸,因为这些事情如果告诉别人,很容易被别人当成疯子。但沈泽不会。现在想来他就是罪魁祸首,难怪他当时能那么淡定的安慰我。
这一次的事情让我更绝望。
我一度觉得父母是得了什么奇怪的病,特别是精神类的,想带着他们一起去看病。他们一开始非常抗拒,但在我的一再坚持下,还是跟我去了医院。
检查的结果非常健康,但事情却更加复杂了。
妈年轻的时候有严重的肺病,落下了病根。爸的血压一直都高。可是体检结果显示他们非常健康,连一丝一毫的毛病都找不出来。
这照理来说是个好消息,但是在我反复跟医生确认的时候,他露出了奇怪的表情,那个眼神我明白,是看疯子的眼神。就好像我是一个巴不得我爸妈身体不好的不孝女。
回家之后,我打算去他们的房间里看看。很快,我从他们的床上发现了木屑。
说是木屑,其实我也不太确定是什么,只是闻着很像。我以为是什么植物,衣服上不小心掉下来的,毕竟爸平时出去的时候也不大注意,回家喜欢直接躺在床上。
但是我掀开第一层床单的时候,更多的木屑出现了。我是个有密集恐惧症的人,木屑的数量比我想象得多得多。这已经不是用在外面带回来的这个说辞可以解释的通的了。
往下一层翻,更多,多得让人头皮发麻。
成千上万的小黑点,让我觉得晕眩。所以我想立刻就走,但他们硬要留我吃饭。
我硬着头皮留下来吃饭,看着爸爸夹筷子的手黝黑黝黑的,我突然产生了一种非常惊悚、非常恐怖的想法。
那不是木屑!
那是他们蜕的皮!
在这种心情下我已经没有办法好好的吃饭了,我选择了早点回家。
在这个时间点,我又做了这个世界上最傻的事情,我告诉了沈泽。
沈泽还是没觉得我是疯子。天真如那时的我,我以为他是爱我爱到惨了,我说什么他都信。他让我别多想,说不定是中草药。毕竟现在网上的骗子太多了,爸妈说不定是跨进了什么老年诈骗圈套,买回来想要延年益寿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泽长得太好看了,或者说他对我太好了,那时候我觉得他的推测很有道理。或者说,我不愿意相信我的眼睛看到的东西,选择用沈泽的说法来麻痹自己。
但这种麻痹很显然没有任何作用,我每一次见到爸妈,都觉得头皮发麻,好像他们对我满怀恶意,盯着我的脸在看。我总忍不住去看他们的影子,余光里我总觉得他们的影子边缘有东西在蠕动,但是每次我定睛一看都发现那好像是我的错觉,然后他们就会更加带着恶意地看着我。
那时候我觉得我的精神已经出了很大的问题,就像一个疯子,说出来的话都没有人相信。我以为全世界都要离我而去了,但是沈泽依旧选择相信我,天真如我,我居然还很感激他。
他看我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提议我该多出去走走。我也觉得工作和家庭的压力太大才让我这样的。
刚好沈泽有暑假,我有年假。我不喜欢去人挤人的旅游景区,所以选择了一个旅游业并不是很发达的皖南小村。那里的风景很原始,山好水好,适合拍照。我们住进了一家民宿,老板和老板娘人很朴实,收费也不贵。我们原本打算在那里呆五天,然后就回家。
前两天一切都很正常,或者说我没有发现异常。但在第三天的时候,一切都改变了。
这要从一个破旧民居说起。我非常喜欢这一类的房子,因为拍出来的照片给我有不一样的感觉,那个民居的窗口正对着对面的山脉,刚好是夏天,绿得一片葱茏,我觉得这种破落窗户里拍出的美景特别有意思,但是在我拍照的时候,按下快门的一霎那,镜头里突然出现了闪光。
这种闪光我以前见过,是某种发光物体的反光。我起先以为是什么东西挂在树上,造成了这种现象。我调节焦距,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发现镜头的中间有一片黑影。
其实这个时候我已经隐约知道那是什么了,但我不死心,我还是想继续看那是什么,所以我继续调节焦距,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但我希望我从来没有那么做过。
那是一个人,但这么说并不准确。那是一个黑影。
人形的黑影。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种影子给我带来的感觉,就像是世界被烧穿了一个洞。那块黑影绝对不是应该在我们这个世界存在的东西!不是什么黑色的人形立牌什么的。
但是很奇怪,当时我没有特别害怕。反而内心很平静。
就像我写下这行字一样平静。
晚上回民宿之后,我突然产生了一个诡异的想法。所以我把我们的照片都导出去看了,结果我发现在很多张照片里都找到了那个黑影。我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山里满是黑影,还是只有一个会动的黑影。但我总觉得他们是冲我来的。
而且根据照片来看,它们离我越来越近了!
它们是跟着我来到那个地方的!
当天晚上下了非常大的暴雨。老板娘说是几百年不遇的大雨。我有一种直觉,这场雨要把我留在这里!等到他们最终到我面前,我就会变成我妈一样的怪物!我不接受!
我再一次把这件事告诉了沈泽。(想想真是太傻了,我为什么那么信任他?)
所以我坚持要走,我不能留在哪里!但是老板娘说走了很危险,因为这种雨很有可能造成山体滑坡,平时走得那些山路都不太安全。当地人都不敢在这大雨天下山,何况我们两个刚来几天连环境都不熟悉的外地人。
沈泽也安慰我不要想太多,让我别冒险,这样对所有人都不好。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让我走?
雨又下了好几天,我从拍出来的照片里看到黑影离我越来越近了,为什么他们不让我走?我崩溃了,直接指着老板娘和老板痛骂了一阵,结果老板娘还说了一个鬼故事来吓唬我。他们在用所有的办法不让我走!他们所有人都要把我困在那里!
再次拍照的时候,那个黑影就在窗外不远处的树林里!他离我实在是太近了,他很快就会过来吃掉我!
他跟着我走!越来越近!我要被吃掉了!
沈泽!他为什么不带我走!
我盯着那个影子,有一瞬间,我觉得无比熟悉,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热水器有一瞬间刚好调到我想要的水温,就在那一瞬间,我知道那是谁的影子!是沈泽的!
这个每天呆在我身边的丈夫!我当初为了他差点和家里人闹翻的丈夫!我全身心信任什么话都跟他说的丈夫!我真是太傻了,傻的透顶!
我早应该想到他有问题的!我早应该想到的!从他几次三番的安慰我,说我没事,劝我不要多想,他到底要做什么?他接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和假爸爸假妈妈都是一伙的!
我当时陷入了这样的癫狂当中,事实上,从行文你也能看出来,我的情绪总是会莫民奇妙的变得很激动,所以我在每一段都会刻意收敛一下自己的情绪,以免别人把我当成疯子。
(能写出这种内容的在普通人眼里就是个疯子吧)
之后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在山庄之后的记忆已经变得一片空白了。
但是我过了将近一年才发现。很神奇吧,我缺失了一段记忆。人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已经被偷走了。
我想起这件事,是因为我在家找到了一张超声图像。我一看就知道,那是怀孕的超声图像——我明明没有这样的经历,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出现呢?
我的家里怎么会有一沓怀孕的女人才会有的化验单呢?
我看了看名字,那是我的名字!时间是一年之前,也正是我从小村回来的之后几天。
沈泽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都不记得自己怀过孕,还有过孩子?我的头突然开始特别疼,疼到我无法忍受,于是我又一次去医院做了ct,我的大脑没问题。但仍旧什么都想不起来。我想我被洗脑了。
我拿着化验单b超单找到上面写名字的主治医生。问她还记不记得我,她说记得,还印象特别深,问我的孩子是去哪里打掉的。
打掉?我从来没有过孩子,更不要说打掉孩子了。我更想问,当时我们为什么要打掉孩子?
她说我的情绪非常崩溃,就像是疯了一样,当然,她现在很抱歉用这个词。但是她记得,当时我喊我的孩子“怪物!”
它是一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