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陨到底是成名多年的绝顶高手,又有罗家四兄弟在旁掠阵。
青茴这边却没什么能帮上忙的,她与南宫陨缠斗期间,竟都被罗家四兄弟一一击败。
还是她见状不对,赶紧回护,才保住了几乎不会武功的张公子。
别说保下这一队军士,青茴拼尽全力,也只救下张公子一人,领头的大汉李希和其他十四口人全都命丧敌手手。
她几乎折了一条手臂才救下昏迷的张安之,不过那南宫陨也被她一剑削下头颅。
还有那罗家四兄弟,也没命溜走。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终于是杀净了敌手。
青茴却不敢久留,解了踏雀骓的绳子,抱起张公子上马就溜之大吉。
“方青茴啊方青茴,一天到晚给自己找事做。”她见惯了打打杀杀,并不溺于当晚的血战,只是难免懊恼。
但是垂眸看到自己怀里的张安之如玉的容颜,又宽慰自己道:“值了。”
难道真让这仙人似的小郎君归西啊。
也不晓得是否还有别的敌人,这古道还是凶险。
青茴任踏雀骓马蹄奔走,在马背上运功疗伤,休息了一个时辰后,便翻身下了马。
她先是给这瘦马喂了一个山果,拍了拍马屁股,“你先回家,我带着他太危险,不能再走这条路。”
踏雀向来通人性,回头蹭了蹭青茴的脸颊,便咴鸣一声扬蹄而去。
天还没亮,方青茴只身背着昏迷不醒的张安之摸黑上了山。
此刻不看张安之那张脸,青茴的脑筋倒是能转了。
南宫陨是最出名的杀手,出手要价千金,这样大费周章地要取他性命,这俊俏公子的身份定然不简单。
怎么办,自己接了个好烫手的山芋在手里。
想到自己昨晚还夸下海口,没想到不光没践诺,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既然罗家四兄弟和南宫陨都是为他而来,小道上难保没有其他埋伏,如今也只能先在山里混几日,待自己调息养伤后再下山。
青茴暗自下了决定。
此处山野已过了绿林云集的启康山,是正儿八经的深山老林,毒蛇猛兽不少,平日里根本没有人走。
但青茴不一般,她从小在此片山中习武,这古道是她回破落山门的必经之路,十五岁出师下山后她每年都要走上几遭。
去年师傅故去之后,青茴已有近一年时间没回去,这次是赶着冬天之前,早过大雪封山的时机,特意回家过年去的。
山门虽已无人,却是她的家。
还有师傅的祭礼,自己已逃避了大半年,总得回去操办了,别叫师傅在地底下被人笑话,教了两徒弟,一个赛一个不孝。
脑海里天马行空,她手上却不闲着,把背上的人往上托了一下,现在还得等他醒了再计较。
她已探过这张郎君的身体,受了那最末的罗老四一掌,有些内伤,但也不算特别要紧。年轻的郎君身子骨都结实得很,那罗老大武功还行,老四却内里稀松,青茴并不十分担忧。
青茴背负着昏迷的叶闳,径直往山上去,自顾自寻了个黑熊弃置的山洞,想着先对付一晚。
此刻已是深夜,连虫鸣鸟叫都无了,山林一片死寂。
青茴原想着这个山洞离混战的地方仍不算远,夜里就不生火,以免落下形迹,引得后来人追踪。
虽然这张郎君没并未提起自己的身份,但是既有绝顶高手追杀,身上定是有些官司的,南宫陨和罗家兄弟是被雇佣的,付钱的人也肯定不会轻易罢休。
张安之虽然武功平平,到底是个弱冠之年的男子,青茴上手也掂量过,肌骨也尚算健实,看起来并不容易生病,她就没做些山洞生火的动作。
明日待这少爷醒了,自己再和他合计一番,看看下一步打算,也不打算在这山洞停留。
可方青茴满满的打算第二日全部落了空。
清晨阳光射入山洞,她从打坐调息的状态中醒过来时,那张安之一张俊俏的脸已经煞白如纸,浑身滚烫。
“怎至于!”她赶紧捉起张安之的手腕探查,竟是昨日的内伤严重了,她讪讪地放下他的手腕,甚至还有些受了风寒的迹象。
这郎君也真是个娇贵身子,这点小伤她调息片刻就能好,他竟发起烧来。
再说这受寒,现下不过仲秋,夜里哪里凉的能冻坏人……
不管青茴心里如何想,张安之却是真真切切地受伤风寒,人还发起热来。
青茴无法,从自己怀里的药瓶子里挑挑拣拣,半晌才寻出一颗褐色的药丸。
她先在张安之的喉头点了一下,再轻松掰开他的下巴,将那粒药丸塞了进去,又在他喉头再一点,药丸就这样被昏迷的他咽了下去。
行云流水一套动作下来,青茴这才又放心坐在一旁。
山洞里光线颇暗,但也不影响她观察张安之。
虽说昨天吃饭的时候看也是看的够多了,但是美人今日病中,眉头微簇,眼睛紧闭,睫毛颤动,衣裳和脸庞还沾了昨日混战的血,看起来更是别有一番风情。
想来西子捧心,大概是一个意思吧。
“色字头上一把刀啊方青茴。”嘴上这么说,她手上的动作却不停,把张安之扶进自己怀里,敞开他的衣襟,以掌抚过他胸口,以内力治疗。
“嗯,不错。”没想到这少爷身体虚弱,身材却还尚可,胸腹紧实,皮肤细滑。
虽然占了人家便宜,青茴还是有些人性的,疗伤以后怕他再冻着,半点没耽误,赶紧给人家的衣裳拢了回去。
这之后她又观察了半个时辰,看这少爷的状态好了不少,也不等他醒过来,又背起他出发。
现在天已大亮,这山洞离古道不算太远,还是要另寻个地方。
背着张安之又赶了半天的路,真正地到了没人来过的深山之中,青茴才放心下来。
她记得这边有个山洞,临近小溪,更适合安置。
只是长久不来,树木又长得飞快,找了一会儿才找到。
她把张安之放下,再探他脉息时,内伤已不太严重,额头还略有些热度,不算太严重,只是人还昏迷着。
青茴解下腰间水囊,给他喂了几口水,自己也牛饮一番,将囊中水饮尽。
看看张安之没有半分醒来的迹象,她只把他小心摆好,又将自己怀中的驱虫药洒在洞口,便自己独自去接水喝,顺便找找药草看看能不能治他的寒症。
她的身子骨强健,内力深厚,从不得风寒,自然不备这样的药。
虽然她久未来这山中,但是记性好,顺着记忆里的路,找到了那很近的小溪,盛上满满一囊的水,又在溪里捉了两尾肥鱼,摘了几株药草。
本来还想再摸索几株,但是突闻虎啸,她是一点也不敢停留,赶紧回那山洞去。
她记得这片山里原本没有老虎,怎么几年没有常住,老虎都来了。
回去以后,她才自觉是白担惊受怕,山洞周围掩得严实,周遭没有看到任何老虎的踪迹。
回想起那虎啸,好像确实还有些距离,只是她关心则乱,半点都不敢耽搁。
青茴放下心来,脚步也慢了下来,松快地上前进了山洞。
一进山洞,那躺了一夜的张安之竟已醒来,朝着山洞口坐了起来,眼神直愣愣地看着洞口,看到青茴进来,瑟缩一下。
青茴这时候看他,才惊觉他好像确实年纪不大,眼神湿漉漉的,像林间的幼鹿,收到惊吓以后不敢动弹,呆呆僵立原地。
怎么看也是锦绣堆里长出的小公子,这点事就吓成了这样。
“醒啦!”青茴若无其事地进了山洞,“醒了就起来活动一下,山洞硌得腿麻吧。”
叶闳低下头来,眼神又木木地落在了地上,轻轻地开了口:“李都尉他们,都死了吗?”
昨日夜里强敌来犯,他昏迷之际侍卫几乎已经全部身死,只有李希仍在负隅顽抗。
他一闭上眼,就回忆起周边侍卫的鲜血溅在他脸上的感觉,眼前一片血红,他猛地睁开眼。
都尉可不是小官,青茴心下一惊,这张安之的身份恐怕比她想的更显赫。
只是这烫手山芋已经接了,现在抛出去也不是个事。
“嗯。昨夜我只来得及护住你,其他人都已尽数牺牲。”青茴见他面色沉重,想打个趣儿:“不过你放心,我把对手也杀完了,也算是当天就把仇给报了……”
青茴说不下去了,张安之的脸色看上去更差,显然她的话没给他带来任何安慰。
张安之却又抬头看向她:“二娘子,昨夜多谢你搭救。”
昨夜青茴剑意如虹,脚步如魅,武功高强乃他生平仅见,这件事他也只能请托于她。
青茴被他秋水一般的眸子看着,连连摆起手来:“公子不必客气,路见不平是江湖人士责任。”
那青年竟换了姿势,面朝着青茴跪坐,双手交叠举过头顶,行了一个礼:“二娘子,在下有一事相求,还请姑娘答应。”
青茴赶紧伸手欲将他的手压下,手刚碰到他的,就被他的手冰到。
他却很固执,仍是高高举着手,青茴怕伤到他不敢用力,一时竟压不下去。
一时僵持,隐约有光线落到了叶闳的脸上,他那白玉般的面庞更添几分寒意,此时更像冰雪雕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