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四月,一股香甜的花香在街上流窜。寻寻觅觅,原来是一簇簇可可爱爱的栀子花被小摊贩们拿出来,走街串巷地售卖。我也被这可爱的小家伙缠住了脚,买了一扎回店里。唐舜华看到,拿出一个小杯子当花瓶,给她们落户。
我逗着杯沿边盛开的栀子花,好似一只只白色的蝴蝶挤在一起讲悄悄话。它馥郁芳香,没一会儿,就让空气也带上了她的香气。
唐舜华正拿着丝带做最后的包扎,我则一手弄花,一眼看她。自从之前悸动后,总感觉自己对她有些别样的情愫。又不好意思问刘萌萌。毕竟,这等心思,有些异样。就算唐舜华不介意,但我这个当事人却有些介意。她算是其中老手,可我第一次对女生有这样的触动。就算是对男生,回忆回忆,也只有过片刻的朦胧,似烟似雾,正午的太阳一出来便散了。所以此刻,难免还得和自己焦灼地对战。
柔软厚实的花瓣被我摸了又摸,眼睛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脑子却开始冷静的细想。之前和康健在一起,一天不聊天没啥,一周不见面也没啥,接触不多,却还是觉得有些麻烦。毕竟,我宝贵的私人时间,得分给他一些。但现在天天跟着唐舜华形影不离,却不嫌烦。出双入对这个词开始在脑子里频繁出现。
她将包好的高原红拿给我看,顾客要求的,必须用牛皮纸搭配。而另一束已经包好的,却是配的黑色雪梨纸。极致的红,无论撞上大地的黄、还是纯粹的黑,都能突显爱情的轮廓。就像每一种花,都在用自己的花语,告诉我们,对爱情的千万种解答。那我们是不是,也不应该拘泥与常规。带刺的玫瑰好看,娇弱的芍药也不错。
“你在想什么?”她将包好的花束放在一起,一会儿顾客好取单。
我趴在桌上,用手指继续挑逗着栀子花的裙摆:“在想芍药。”
“我刚才在群里看到有老板想把自己的落日珊瑚芍药赶紧出手。”她说着,把手机递给我看。
落日珊瑚芍药,顶着绯红的圆圆脑袋挤在一堆儿,还没有睡醒。随着时间的变化,它的颜色会发生变化。初开见深,满放尤浅,像极了落日晚霞,变幻多姿。的确是诱人的好花材。
“价格也不贵,你为什么不下手?”我将手机还给她。
她接过,有些纠结地告诉我:“另外一个老板想低价出售三文鱼芍药。”
我接过来一看,脑子也开始转不动了。因为眼睛已经转不动了。三文鱼芍药,还是包子的三文鱼芍药。一个个艳丽的水红花苞被绿色的花萼枝叶保护着,尽显娇羞。太惹人怜爱。它也是一款可以变色的芍药。这些小花头可真真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
“你会选哪种?”可恶的她,竟然前后滑动,让我无从选择。
我眨起眼睛,嘟起小嘴,向她撒娇:“成年人不做选择。”
她笑着拿过手机:“我们玉儿不是永远十八吗?怎么一下子就长大了。”
“大人的世界更精彩。”我一个蹿跳,蹦到她的身边,看她做如何抉择。见她把信息粘贴复制给两个老板,我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赶紧轻撞着她的肩:“唐唐,你戏弄我。”
她却不承认:“我又没有说只能二选一。”
“唐唐。”我一边喊着她的名,一边用手挠向她的腰,惩罚她,“你越来越坏了。”
她被我偷袭得哈哈大笑,整个身子向我倒来。我手没有停,正好将她揽个满怀。屋子里回荡着我俩的嬉笑声。
突然门铃的响声,让我们齐齐向外看。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姨,一脸不悦地走了进来。
我正想走出去招呼她,却被唐舜华拉住,只听见她喊了声:“大姨,你怎么来了?”
第一次见到她的亲戚,我立马正经起来,像一块人形牌,直挺挺地立着,挂着服务式的标准笑容,决不乱开口。
大姨似乎不太喜欢我,扫我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然后眼角一带,就将我瞥在一边,向唐舜华看去:“小华。我前两天给你说的事情,你怎么连个响声都没有。”说着,她又继续横扫了整个屋子,眼里依旧是明晃晃的不喜欢。
唐舜华将我的衣袖一扯,然后安排着:“我把那两家店的地址发给你,你去拿货。”
我知道她这是在有意让我置身事外。虽然她的家事,我的确不应该在场,扰了气氛。但想着她之前讲的往事,看着眼前趾高气昂的大姨,猜她此番前来也没憋什么好事。可我就是个给唐舜华打工的牛马。她已经发话,我实在没有反抗的理由。只能带着满腔的不满,负气离开。
坐在地铁上,我不禁开始幻想,大姨会怎么揶揄她、欺负她、伤害她,不堪入耳的话、锋利尖锐的目光,都是我越想越坏的发展。我自叹一口气,颓丧地向后靠。
出了站,我惴惴不安的心情越来越浓,简直要把我裹住。我拿出手机,犹豫了三秒,还是给她发了信息:唐唐,需要我回来吗?
我在进站口徘徊。一会儿看看天,蓝天白云;一会儿看看地,一尘不染;一会儿看看人,陆陆续续。再拿出手机看看,石沉大海。这令我心中的焦灼越来越稠,就像可以拔丝的焦糖,一头粘着铁锅,一头被棍棒裹挟。
见时间跳到下一个数字,我心里的小宇宙要爆炸了,拿起手机就准备给她打过去。而她的回信先一步发来:没事,取花的时候看看,是不是每一朵都还是花包子。我备注的只要包子。
把她的字掰开嚼碎了,也没有品出个什么情绪波动,只好安耐住自个儿躁动的心绪,取花去。
拿到三文鱼芍药,发现是因为老板的店要关了。关的理由是我没有想到的:存够老婆本,回老家结婚,就不回来了。
看着老板欢欢喜喜的给我们拿花材,想来,他的老婆已经在老家备好了,才会使他义无反顾地选择离开。
我指着旁边已经开得繁盛的奶油碗芍药:“老板,这个卖给我吧。”奶白色的花瓣,层层叠叠,活脱脱的奶油冰淇淋。我的眼睛馋得紧,想占为己有。
老板二话不说,直接将瓶中的一把奶油碗芍药拿起给我:“这个就送给你了。它也开不了几天了。不然明天我也要扔了。”
我接过,用老板不要的包装纸简单的绑了一束。奈何它天生丽质,越简单越凸显它的仙。
出了店门,低头欣赏着奶油碗芍药,感觉急躁的心情已经被这冰淇淋安抚冷静了。拿出手机,唐舜华依旧没有任何消息。我拍了取花的照片给她。其实是想和她多说说话。也不知道大姨是不是又来乱点鸳鸯谱。隔壁咖啡店里,还会坐着什么莫名其妙的相亲对象。上一次,顾君归来,我是挡箭牌,让她追爱不成。这一次,大姨来者不善,我却成了门外人。。。。。。
心里乱七八糟想着,不知不觉来到落日珊瑚芍药的店家。
一推开门,他便看到了我手中的芍药:“他家花品的确不错。可惜了,人去花瘦。你是来拿落日珊瑚的?”见我点点头,他便把已经打包好的花材递给我。
我好奇着:“他是要关店才低价出售,老板,你是什么原因?”
他双手放进围腰的兜里,看着我淡淡着:“订花的老顾客突然走了。原本红事变白事。我就干脆把这些货放了。免得都挤压在这里。”
这个理由也是我没有料到的。那位老顾客我虽不认识,但心里依旧升腾出一丝惋惜。爱花的人,都不会差。
见我尴尬了,老板主动开口:“我留了一扎,等他下葬那日,也差不多开花了。”
想着落日珊瑚芍药随着时间的流逝,渐变自己的容颜,好似人的一生,都在稀释着岁月的痕迹。到最后,留下一抹温柔的白。
告别了老板,走出来,拿出手机,我的唐唐依旧没有回信。稍稍安抚的心情立马又被燥了起来。我左右抱起花材,招了个车,就往花花世界赶。车速不慢,但我急得眉头微蹙。刚靠边,我便迫不及待冲进去。
叮铃一声,我身子还没有走进去,急切的声音已经先行了:“唐唐。”见她抬起眉眼,与我相视一笑,被捏住的小心脏算是得了些松口。
她疾步过来帮我拿花材,见我手中的奶油碗芍药,不免生疑:“你怎么买了束它?”
我却避而不答:“大姨来做什么?”
她伸手摸着这些仿佛穿上十二层白色纱裙,要去奔赴一场舞会的仙女们:“没什么。”
看她嘴角荡起的浅浅笑意,想来也是喜欢这白色的梦幻。我便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对她穷追不舍:“没什么是什么?”
没料到我会这般无礼,她仰起头与我平视。虽然从她的眼里没有看到生气,但我对自己感到懊恼,眉头越陷越深,好似深陷泥沼。
她这才冷静地正面回应我:“她给我介绍了一个新对象。”
我就知道。一股怒意似被浇油的火苗,一下子窜上了脑门。我气得口无遮拦:“他们真是锲而不舍,有这精神,喜马拉雅山脉都能搬过来。”她没生气,反而被逗笑了。我却想到了另一件事,捉急着追问:“那你呢?答应了吗?”
唐舜华账本:栀子花,没花我的钱。
栀子花:花芳香,通常单朵生于枝顶,花冠高脚碟状,白色或乳黄色。花语,永恒的爱与约定,默默守护,高雅纯洁的友谊。